周身,那一瞬,陈蓉几乎想要咬舌自尽,死,在某种程度上的确是种解脱。
身上的衣裙早已被凌厉的冰锋勾破的褴褛不堪,她跌下的时候便等于用周身的皮肤直接贴上了冰岸……陈蓉飞快的爬起来,身上的皮肤遇到低温会迅速将表层的水分冻住,那么她再想起来就难了。
所谓的千年han潭水不过一汪清泉,泉水上散发着浓浓的白雾,远远望去和温泉一样,只不过温度却是低的吓人,但见那屡屡han气不断地涌向岸边瞬间便结成薄冰,一层一层不断地累积,形成错落参差的冰冻浅滩,在光亮的折射下,晶莹剔透宛若水晶宝石一般,若非太过han冷,倒是一副难得的美景。
陈蓉无心赏景,举目四望,这里除了han冰和冻石,可谓是寸草不生,哪里有什么汲han草?
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不由得抬头望向自己滑下来的地方,却见高处崖石冰层的缝隙里,一株蓝绿色的植物破冰而生,叶子宽厚边缘呈锯齿状,横斜伸出细长的根茎,在这冰雪覆盖的冷窟里显得尤为突兀。
“汲han草!”陈蓉大喜,那植物斜楞楞的在崖缝里微微摇摆,想来是被自己方才拉拽之顾,忍不住感叹,果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之前玄光用内力护体尚未到达崖底,已是han冷难耐,整个人皆被冻僵……此刻的陈蓉,没有选择靠绳索缓缓下爬,因为那样势必要延长抗han的时间,纵然轻功再好爬到一半也要用上半盏茶的时间,而她生生节省了一半的时间……尽管折损也比玄光大很多。
陈蓉垂头看了看自己浑身的伤痕和一双鲜血淋漓的玉手,现在她想要徒手爬上方才跌落的地方,可能就难了。
从崖边跃下,到此刻,仅仅连半盏茶的时间都没有,陈蓉却觉得四肢木的一点知觉也没有了,眼前一阵阵发黑,喉间每一次吞咽,都感到有细小的冰渣剐蹭喉咙,但她仍旧奋力的扒住冰石,指尖的血染红了石缝,顺着血浆残有的热度,竟是生生将光滑如镜的冰层熨开几个芸豆大小的浅坑,靠着小小的凹陷,陈蓉借力向上……
她高度紧绷着每一条神经,甚至短暂忘记了周围彻骨的han冷,因为每一步都不容失误,否则一旦摔下去,即便不受伤,恐怕她也没有力气再次爬回去了。
苏宅的景行居内,有着和北地截然不同的温暖。
玄光将一盏热茶端到矮桌之上,看着依旧笔耕不辍的苏易,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的主子已是油尽灯枯,不过靠一口真气强行吊着性命罢了,再不能有任何闪失,否则……
“什么事?说罢。”苏易写下最后一个字,缓缓将墨迹吹干后,一面将信件装进信筒,一面叹息了一声说道,“如今即便我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听,又能多活几日?”
“主子不会的——”玄光情急反驳的话语尚未出口,便被打断。
苏易抬手止住,眉目清远道:“我苏易一生坎坷跌宕,哪怕在最黑暗的时候也从未轻言死字,并非贪生怕死,只是生命得来不易,不到最后一刻,怎会知道就没有希望呢?”说着,他低声自嘲的一笑,“但大丈夫也要输得起,活着的时候不放弃,面对死亡也没必要难过……玄光,我们都尽力了,不是吗?”
第29章 一片冰心在玉壶3
“主子如此豁达,属下……属下惭愧。”玄光既心酸又有一种油然而发的悲壮,盛时不负走马观花惨绿年华,败亦能卧薪尝胆重整山河,面对生死豁达契阔,方是大好男儿郎的本色。
“主子……是陈……陈大小姐的事。”玄光从来对这个女人没什么特定的称呼,也怪她尴尬的身份,只得别别扭扭的喊一声陈大小姐……
闻言苏易抚了抚额,“她又怎么了?”
玄光本是去为苏易准备汤食,却不知怎地便“顺道”的拐去落梅院,大约是因为总归救过自己一次,有些不放心她……早上陈蓉跑出去的时候,分明眼中闪烁着晶莹,只是主子没留心罢了……
他端了几个馒头和一盆菜汤,食物并不算精致,这几日陈蓉只在乎量大并不在乎菜品,玄光与她心照不宣,权当是还某女子一个人情罢了……总算是件好事,勉强为她曾经的事情恕一恕罪。
岂料玄光踏进落梅院却发现,房门紧闭,屋内杯空茶凉,竟是一天都不曾有过人的样子……他悄悄到苏宅外边陈蓉最近时常出没的几个地方看了一圈,除了几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饿汉,哪里有那女人的影子?这才不得不折返景行居,心里却犹疑要不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