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好茶。
端着茶杯的袁雪曼身形一顿,手里的宋白瓷茶杯仿佛重逾千金。茶盖和茶碗轻轻相碰,响起清脆悦耳目的撞击声。
风重华将席间的一切看在眼中,而后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一股茶叶的清香在唇齿间打了个滚,缓缓落入腹中。
韩辰转过头,眉角微扬。
站在徐飞霜身后的风明薇,却是满面愤恨。同为风府的女儿,凭什么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她咬了咬唇,看向了散落在蒲团周围的裙裾。
若是她趁着风重华站起身的时候踩上一脚……
淳安郡主和袁雪曼说起了宫中一位刚刚降生的皇子:“小手软软的,还没我一根手根粗。一双眼睛如同紫水晶般望着我,看得我心都化了……”
“是呀,宫里也有些年头没添丁了,这次陛下与皇后高兴坏了。”袁雪曼笑眯眯道,“皇后还向陛下晋言,说要升这位卢才人位份呢。”
“为皇室添丁,理当升其位份。”淳安郡主笑着点了点头,而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四哥,你与傅家姑娘的亲事到底定了没有?我还等着给我未来的四嫂添箱呢。”
袁雪曼表情不变,心中却咯噔一下,不由自主地与大皇子交换了眼神。
一说起傅语萧,四皇子脸颊红得滴血:“看宗……宗人府……如何安排。”眼中露出感激之色。
他知道父皇不喜欢他,生母也不受宠,所以对于生母位份这件事情本就不抱太大的希望。
可没想到,淳安郡主却当着众人的面把卢才人与他生母绑在一起。若是宫中替卢才人升了位份,那就势必得给他生母也升位份。
韩辰看他们明枪暗箭的交锋,只觉得无趣。将目光转向斋堂外,堂外种了几株刺桐,此时刚刚张开几簇红伞,琼华如火,暗香浮动。
“坐着也无趣,不如去外面走走,让他们把饭摆到外面去。”韩辰提议。
他这一提议,顿时获得了在座众人的叫好。
于是斋堂里的人就站了起来,向外走去。
只有徐世子这个无心无肺的,呼喝人为他斟酒:“常言道无酒不成宴,去把我马车里的那坛女儿红取来。”
风重华缓缓起身,却觉得身体猛地一沉,似是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她。
而后就听到裂帛之声。
她心中暗惊,不动声色地坐下。
转过头,看到风明薇半垂鸦睫,脸露得意之色。
“哎呀,姐姐你的裙子怎么破了?”风明薇大惊小怪起来。
徐飞霜嘴角不由勾了勾,满眼含笑地揶揄:“我听说明德县君得了风府一半的家业,怎么还是这么节俭啊?穿着破衣裳就出门了?莫非是在舅舅府上住,没有零花钱吗?”
“可不是吗?姐姐,你有没有带换洗的衣裳,要不要我借你一件呀?”风明薇吃吃地笑,与徐飞霜一唱一和。
风重华今日穿的一件鹅黄色细葛布襦裙,薄如蝉翼,是前些日子周夫人用许东所送的那几匹细葛布为她缝制的裙衫。
细葛布因为只有雷州才有产,有价无市。在雷州四两银子一匹,在京城就能卖到七八两银子。哪怕就是如此,也是要靠抢才能抢到。
做女子的裙衫,若是省点一匹尽够,可若是抛费些,两三匹也不够用的。
可是在徐飞霜和风明薇嘴中,如此上乘的布料,居然就成了破衣烂衫。
这俩人不是不识货,只是在故意侮辱罢了。
已走到斋堂门口的淳安郡主回了下头,看着小人嘴脸的俩人露出讥笑之色。
韩辰站在斋堂外几丛花前,笑着与四位皇子说话:“你们瞧,这花如佛焰,色如烈火,生在玉真观可惜了,应该生在大觉寺才是。”
几位皇子就将视线落在花上,纷纷点头。
这些不知名的花形似庙里面供奉佛祖的烛台,仔细看来恰似一枝插着蜡烛的烛台。
就有道姑上前解释,说起花的来历来,原来是远洋的商船不知从哪国运来的花种,玉真观随意种了几粒,没想到居然发芽了。
今年也是第一次开花,道观里的人都觉得有趣,就特意留下来了。
几位皇子听得津津有味,商量着要不要运一些回宫。
他们在外面说得欢畅,倒是一时把留在斋堂内的风重华给忘了。
风重华抚了抚头发,微笑道:“不过是一件衣裳罢了,破就破了,这世间的衣裳岂有不破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