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因贫穷产生的自卑中,而考个好大学找份好工作则是她被灌输的能改变命运的唯一救赎。
可笑的是,读完了这么多书,她回的还是这个地方。
她看着路的两旁脏兮兮的平房,墙上油漆剥落,摇摇欲坠,一律已不见原来的颜色,让人想起随意迭起的蜂窝煤。
整个城市在大兴土木,只有这里,十年如一日。活水沉沙,人来人去,留在这的依旧是社会的最底层。
幸亏生活再怎么艰难,她始终被父母的关怀护卫着。
在这个大学门口比车展的时代,她心生旁骛地学习工作,老实巴交地为在异乡赚来一席之地而努力。
她循着回忆的路线走去,直到路边一个消瘦的背影,让她顿住了脚步。
那人背向韩梅,han风里,端了小板凳在房子门前择豆芽菜。她发髻半百,身上套了件花棉背心。
衣服花式剪裁都是奶奶代的款式,洗得多了,面子发黄,里子发硬,像快铁板一样,挡不住一点风。
韩梅心头兀地一酸,喊了一声:“妈!”
高玉兰转身抬头,看见突然出现的闺女,给吓了一跳,手腕抬了抬老花镜腿,嘴张开老大,连牙龈都能看见:“莫头莫脑地,你回来干啥子哟?”
韩梅吸了吸鼻子,蹲下身帮她洗,含糊地:“一老同学结婚,回来吃九碗。”
“啥子事啊你就回来,飞机票不要钱啦?”高玉兰气上来了,总习惯发了再说。
她一手甩过去,忘了手里还抓了把豆芽菜,洒了韩梅一身凉水。等理智回笼,又急急拿脏兮兮的袖套就去揩她身上的水珠。她问:“哪个旧同学呀?”
韩梅一下就被问住了。
她哪敢说是周彦要结婚。
作者有话要说: 特别鸣谢小助攻树提供的方言协助。
☆、再怎么打折,咱们还是高级货
有句话说的好,初恋都是用来怀念的。
而周彦就是让韩梅对陈晨心软的那段过去。
高考生涯里,他是掉落她模拟试题上的那枚红叶书签,是她从书海中抬头呼吸的新鲜空气。
等她发现自己喜欢上周彦,已经来不及遮掩面上的爱慕了。
少年人的感情,就像植物向往阳光水,蛮牛见了红色,韩梅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
她用仅存的理智,妄想隐藏自己的心思,用一个人目光来完成这场天长地久。
可惜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
慢慢地,在她看不见处,开始有女孩们的窃窃私语,再后是打到她脸上的鬼祟目光,甚至最后变成了老师的严辞训斥。
班主任把周彦也叫来了办公室,是让他亲口拒绝她的。
韩梅看着摊在桌面上女同学作业本上的字,难堪得想着地上挖个洞。
身边,周彦的声音毫无起伏:“老师,您误会了,韩梅没有单恋我。”
一只属于大男生的略带骨干的手,主动拉住了韩梅的:“事实上,我也喜欢她。”
她扭头看他,一时间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青春期少女面对突如其来的爱情,满心都是感激和激动。
那天之前,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有那么活的脑筋,能叫她想出各种借口来躲避学校和家长的围追堵截,今天是给学生会排练文艺演出,后天是有几道题没弄懂去问同学,反正花样百出,从来就没重过样。
尽管,两人最后只是在集体活动后相携着在学校附近轧个马路。
女儿毕竟是从高玉兰生的肠子里出来的,她小脑瓜子里打什么主意,高玉兰心里头能不明镜儿似的?凭着韩梅那天穿的是裙子还是裤子,高玉兰就能敏锐地察觉她是否要赴男孩的约。
为了担心女儿吃亏,也怕害她的学业前程,高玉兰甚至一狠心,连家里刚安的电话线都给扯了。
韩梅成绩没有明显退步,高玉兰也不好明着骂她,瞅着韩梅又要出门,她过去把收音机音量拧大了,手里抓了把瓜子,站着阳台上,装着和隔壁的王奶奶聊里头正在放的《三击掌》:“恁个王宝钏也,年纪轻轻的,主意还多正。好好生生的听妈老汉的话多好的,非要跟薛平贵搞到一起。还以为在挡她的路。”
王奶奶耳背,高玉兰的话她五句里只听懂了两句,可有人陪着她聊天就欢喜,哪管是鸡同鸭讲,张着漏风的嘴絮叨起来:“王宝钏苦啊!”
韩梅装作没听见的样子,蹲在铁门前穿鞋,高玉兰盯着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