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哗啦——”天牢大门打开。
紧接着一阵嘈杂。今天送饭的多了一个人。
王玄匠赶紧起身,扒着铁栅,伸头瞅着外面的过道。
这个点,是送饭的时间。
一阵肉香散发出来。饭没来到,酒菜香已经先飘了过来。
今晚的伙食有肉,有烧刀子!王玄匠顿时兴奋起来,他抹了抹胡子上的稻草,把头发往脑袋后面拂了拂,这个姿势便于啃食。
曹孟昂头,轻嗅了嗅,随之苦笑一声:“断头饭!好啊!好啊!”
王玄匠没听到曹孟在低咕着什么,他的注意力被酒肉香迷惑住了。
三个狱卒,一人提着饭桶,一人捧着两只烧鸡,一人提着两壶烧刀子酒。
这晚餐绝对丰盛,开天辟地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狱头一边摆放着饭菜一边说道:“死之前,这些程序也是要走的。你们二人好吃好喝,不要客气。不要怕,刀一落,什么事都没有!曹郡守,您安心上路,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曹郡守弯腰拱手道:“多谢三位照顾,大恩不言谢!”
另一个狱卒说道:“曹郡守不要客气。吃好,喝好!睡个好觉!”
王玄匠依靠在铁栅栏上,面色灰白,目光无神,“军爷,明个就要杀头吗?”
狱头眼色瞥了瞥,一脸地轻视之色,说道:“当然!能有郡守大人陪着你一同赴死,你算是不枉此生了!快吃——”狱头把饭菜往王玄匠身边踢了踢。
王玄匠站起来,突然大叫起来:“我不能死,我不能死!这酒菜有毒,我不吃,我不吃!卓狗,你这个王八蛋!有种下来,我咬死你!你凭什么杀我!我天锻地造神匠师,是江湖上有头有脸大人物。你这个杂种!”
王玄匠把地上的饭菜踢得凌乱不堪,拿起饭桶,狠狠地摔在地上。酒菜全洒在地上!
曹孟怒道:“你干什么?”
狱卒赶紧制止王玄匠。
曹孟蹲下把烧鸡捡起来,擦擦上面的污渍,大口大口地啃起来,酒壶一扬,酒水进入喝入肚中,曹孟甚是享受。
狱卒拱手道:“郡守大人爽快,您慢用,在下告辞!”
王玄匠瘫软在地。
曹孟把啃剩下的烧鸡递给王玄匠,说道:“要不要?我可吃完了!”
王玄匠的肚子“咕咚”一声。
“这烧刀子是东海城百姓们常喝的酒水,是用高粱渣掺上米糁子酿成的,东海人经常自己酿着喝,外面街市也有卖,五钱一斤,味道不错!比那女儿红要烈!”曹孟说。
王玄匠抹了抹嘴,接过烧鸡和酒壶,呆愣半晌。
曹孟收拾睡铺,铺上稻草,轻轻躺了上去,枕着双手,喃喃道:“我刚入仕,二十多岁,意气风发,整天想干一件大事,干一件造福东海郡的百姓的大事。那时候,太年青,手中无权力,什么都干不了。我就熬啊熬,终于熬到当任郡守退休,我使了一些手段,逼走了竞争者,四十一岁岁终于如愿以偿。我上任第一件事,修通了往京都的大道,疏通了东海河,加固城墙,整顿军务。……我死了,那些东西还在,我曹孟的功绩,任何人都无法磨灭!只要这滚滚流淌的东海河不断流,我曹孟就一直活着!”
王玄匠流着眼泪,一边啃着烧鸡,一边喝着酒水。酒水太烈,他拼命地咳嗽着。
夜很长。
王玄匠却无睡意。他已经有好几天从噩梦中惊醒。那些血腥的、残酷的、悲恸的情绪占满他的心房。
夏霜惨死,多北岩惨死,雪羽宗灭宗……唯一能让他活下去的希望是夏兰,他的女儿!
他想着能逃到京都,与女儿相逢。他想着活着走出天牢,与女儿相逢。看来一切都是奢望!
天一亮,铁链“哗啦哗啦”地抽动着,天牢大门大开。
狱卒们给曹孟与王玄匠上好枷锁,戴着浓重的脚镣手镣走出天牢大门。炙热的阳光照在二人身上,却一阵舒坦。
王玄匠手脚僵硬,任凭狱卒们的摆布,面无表情。
曹孟扭了扭头,躲过刺眼的阳光。
两辆囚车已经等候多时。
狱卒把二人押上囚车,上了锁,确保牢固后,交给押解的军卒。
“今天是什么日子?”曹孟问。
无人回答。
曹孟轻笑一声,死时连个日子不知道。
军卒皮鞭一声,马儿“咴咴”两声,囚车“咯吱咯吱”地向城内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