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卢】
就是在那一夜,萧湛卢永远不会忘记,他原本是心中挂念夜来,便想要看她,谁知在房门外却听见她不知道和谁的对话——财富,地位,名誉,快乐,健康,等等等等,你想要带走任何一件都可以,我只要隋即墨死而复生——
顿时,萧湛卢幡然痛悟。
已经两年了。他虽也按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了素未谋面的妻子,但是,却在挑开喜帕的那一刻,深深的爱上了她。
犹如一见钟情。
从前,他只道她尚未习惯生活的变化,又或许还有一些古怪孤僻的性格因素,所以,他纵然也无奈,懊恼,却不会动怒。一切由着她。将她当作神明。甚至远观不近看,也心甘命抵。他跟自己说总有一天会感动她,是她愿意接受自己这个丈夫,两年来他为此做出了许多努力,也有过沮丧灰心,但总归不至于悲愤绝望。
直到此刻。
他第一次知道了原来在这场婚姻里,还有第三者的存在。甚至,是一个已经死去,他再也无法与其较量的第三者。
他拂袖而去。
钻入cháo湿的酒窖,抱着一坛陈年的女儿红,瘫坐着,汩汩的喝了起来。
喝的酩酊大醉。
后来,就是在那个寂静的深夜里,从暗处传来了低沉诡异的声音:是你在呼唤我么?他诡异的笑了,哭哭笑笑的,嗫嚅着说,是的,梦魇,我一直都相信那个传说,呵,你真的来了。
跟夜来不同,萧湛卢是梦魇传说的信徒。他尽量故意是自己的情绪变激烈,激烈的焦灼狂躁以及绝望——
他想要换来梦魇。
最后真的做到了。
他对梦魇说,我想要用一半的财富,来换取我渴求的爱情。梦魇没有立刻回答,好像在思考。他有点急,将心一横,道,全部,我用我全部的财富作这场jiāo易。梦魇摇了摇头,道,主宰着的意思,是你必须用你的健康来jiāo换。
主宰着?萧湛卢有些战栗,看着只有黑色轮廓的梦魇。
是的,梦魇道,不曾真正订立过契约的人,都以为,jiāo换的条件是可以商讨的。但其实,冥冥中已经为你安排了应有的归属。作为梦魇,我会接受到主宰着以特定方式传达的讯号。我只能执行。主宰着需要从你身上带走什么,你若不同意,这jiāo易便告chuī。
说罢,万籁俱静。
萧湛卢愕然的站着,站的两腿发软,他问,失去健康,是否意味着死亡?
梦魇道,不会,你的寿命,应该是多少,一天也不会少。你只会变得病态萎靡,像俗语说的,活在药罐子里。至于这程度的轻重,我亦无法预知,便全看你的造化了。刚说完,几个松垮的酒坛塌落了,碎裂的瓦片和醇香的美酒撒了满地。
最后,萧湛卢还是对梦魇说了那句话,好,我答应你。他们的契约便正式签订。像这样以健康换爱情,感觉是一种奋不顾身的伟大。
而那一夜的西厢,立刻便换了旧模样。
再没有yīn霾笼罩着,无论黑暗多深邃,也仿佛铺满潋滟晴光。
夜来再也不是以前的夜来了。当她看见萧湛卢踏月而来,她欢欣雀跃的迎向他在几个时辰以前的崩溃绝望dàng然无存。那种殷勤,让萧湛卢恍若活在梦里,有点受宠若惊。他试探着问她,你不为隋即墨得死伤心了?
夜来一听,眨了眨眼,道,隋即墨?哦,是了,晨起听说他患病猝死了,确实可惜得很。那清淡的神态,仿佛论及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邻居,甚至萍水相逢的过路人。这让萧湛卢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他相信梦魇已经兑现了他的承诺,他是真的获得了梦寐以求的爱情,他有点贪婪,还有点懊悔,心想,早知道可以这样轻易,就不必白白的làng费了两年光yīn。他便轻佻的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