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杨慕回来,苏然在一种淅沥哗啦的窘境里看见他逐渐清晰的轮廓,以及很体恤人的微笑。她的难过减轻,扶着栏杆要站起来。杨慕弯腰拉她,温温暖暖的手牵着四岁的小苏然,一步一停终于上到了七楼。
洋娃娃脏了,苏然却笑了。
苏然的爸爸妈妈常加班,家里的饼gān面包鲜牛奶堆积如山。苏然一个人在明亮而寂寞的屋子里,拿废旧的布给芭比娃娃做衣服,穿针引线似模似样。有一回她把凳子搬到阳台上,就看见杨慕正在浇花。花洒的身子上印了猪的图案,倾泄的姿势,看上去十分滑稽。苏然嘿嘿一笑,杨慕就望过来,目光和阳光平行,天空一阵晴好。
那已经是十二年前的事情了吧,想到这里苏然暗自吐了吐舌头,和杨慕之间,点点滴滴历历在目,她不清楚为什么,她只是一听到青梅竹马这个词就觉得心里有软软的甜。
转瞬一个礼拜便过去,苏然的周末是她心底暗藏的幸福小秘密。她可以回家,也可以看到她的杨慕哥哥,光是憧憬都欢喜无限。
学校门口新来了卖臭豆腐的小贩,手推车上的金huáng色方块,散着熏人的奇异味道。苏然却勇敢,昂首阔步迈过身边几个女生惊异的目光,包了几块就匆匆往家赶。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吃臭豆腐,未入口,眼泪就下来。杨慕拍着苏然的头说,咬一口就不难过了,这可是我最爱吃的。他的眼睛微微眯缝起来,露出九颗洁白的牙齿,苏然听说那是最美丽的微笑方式。她于是狠了心一口咬下去,就这样不哭不闹地爱上了臭豆腐的味道。
苏然爬上七楼,叮叮咚咚就提了臭豆腐去敲杨慕的门,很久,无人应答。后来才知道杨慕随爸妈去参加亲戚的寿宴。苏然等得豆腐都凉了,天落下星子,杨慕才从楼下踢踏踢踏地跑上楼。看见拿着臭豆腐的苏然,他习惯性地轻刮她小巧的鼻子,苏然照例挤眉弄眼做怪相,心底的快乐似浇灌过头的小苗苗,发芽长叶开花忙活得噼里啪啦。
苏然回想她小学六年级的某天,放学的路上淋了雨,头发湿嗒嗒俨然就是小学生作文里经常用到的一个词,落汤jī。偏偏祸不单行,苏然到了家门口才发现不见了钥匙,她于是只得蜷在角落等大人回来,喷嚏也开始运转。
幸好,她阿嚏阿嚏的声音惊动了邻居杨慕。他领苏然进屋。杨慕的妈妈给苏然换上gān净的睡衣。杨慕进厨房,忙活了半晌,端出一碗热腾腾的姜汤。
苏然的头发尚湿润,风一chuī,浑身都哆嗦。但喝着杨慕熬出来的姜汤,她淋了雨的心竟好似被烘gān了,温暖盖过她发烫的额头。一场重感冒,也生得苏然没有半点埋怨。
[你怎知我忍不下,那揠苗助长的疼]
十八岁,苏然进了本地一所知名的大学念金融。彼时杨慕已是二十三岁的茂盛年华,在城东经营自己的音像店,生意尚红火。
苏然心里有牵挂,对身边的男生自是不放在眼里,静静地一个人走路吃饭看书写日记,偶尔回家或者去杨慕的小店,看到他,心突突地跳着,连神经都布满迷恋和缱绻。她终于明白,十八岁以前的竹马青梅,绵延成今时今日的所谓爱情。花间酒,月下盟,是孩子们一路成长过后最神圣的图腾。
班里组织Party,这是苏然对杨慕发出邀请最理所当然的时机。杨慕稍做犹豫,还是应允。苏然乐得当下就吃了两个可爱多。
好不容易熬到舞会那天,苏然着了她新买的粉色蓬蓬裙,配白色短装小外套,头发散散地披在肩上,翘首,一副公主等待王子的姿态。杨慕出现,她就笑成了初夏的一弯甜美月牙。
但苏然不会跳舞,就只得和杨慕坐在椅子上聊天。后来有女生故意来请杨慕跳舞,苏然便只有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王子成为别人的舞伴,而她,从甜蜜的公主变成壁花小姐,心里不是滋味。
那以后,苏然学跳舞学化妆,学穿细跟的凉鞋,学着迎合杨慕的一切生活。她以为,两个人的心可以像磁铁的南北极那样自然吸引,只要她为他做足够的改变,他必能明白她对他的依赖和迷恋。
周末从学校回家,到楼下,已是天色全黑的九点时分。苏然隐约觉得暗地里有人对她指手画脚,匆匆埋了头走,却还是被两个混混堵在了楼道口。苏然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眼泪也不听使唤,想喊,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发声。
幸好杨慕出现,像除qiáng扶弱的Super Man那样出现,一声呼喝,给对方来了个下马威,自讨没趣地chuī着口哨离开了。
杨慕责备,说苏苏你怎么穿这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