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恋凡尘。”陆压把这句话默默地咀嚼了一遍。

当时的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中没有任何别的感觉。他也并不觉得元始天尊的预言完全是无稽之谈，却也控制着自己没有深想，过分清醒并不是好事。

只是如今看来，当时元始天尊的一句留恋凡尘，一语成谶。

并非留恋凡尘，而是君于凡尘，留恋于君，便连凡尘也一起留恋了。

以前的他从未在乎过生与死，于他而言，生亦可，死亦然。何时生，又何时死，他都无谓。

他忽然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到莫渊的场景。

彼时人间初成，众神还尚未全部归寂，不过除他以外的全部诸神，几乎都与人类联系密切。

只是因为他生性不喜结交，也算不上慈悲为怀，因此也少与人类接触。那个时候的他，与诸神也不太见面，只是自己一个人住在昆仑山上。

伏羲夸父盘古一众大神已经身陨，水神共工架着神龙撞毁不周山，天柱被撞毁，连绵的雨水几乎淹没整个人间。

整个人类，几乎在这一场洪水中全部覆灭，女娲耗尽半生修为也无力回天。

但是补天所用的东西，并非一般灵物可用，于是他鬼使神差的，将昆仑山的山魂取出送了过去。

那是一块五彩斑斓的石头，世人称之为五彩石。

昆仑仙山，没了山魂，立刻灵脉枯竭，万物不生。为保昆仑万年不枯，他苦心孤诣，自创了一种阵法，将他的性命与昆仑山山脉绑在了一起。他生山便在。

也就是后世说的缚神阵。

女娲耗尽心血，穷尽一身修为，最终将五彩石炼化，补上了天上的窟窿。骤雨初歇，然而洪水仍在。

人类在洪水之中挣扎，莫渊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生的。

漫天的鬼类与人类死后的怨魂相互纠便，此时的人间已经难以称人间，鬼间反倒更加合适。

女娲已经没有力气再驱逐这些鬼类，因为她也已经快要消失了。

就在这时，方才用来补天的五彩石忽然发出一阵耀目的白光，那些哀嚎着的鬼类和人类怨魂忽然惨叫了起来，被一股不知道什么的力量吸收进了五彩石之中，然后，那块五彩石便完全融入了天空。

有一两片白色的小亮片落了下来，他伸手接了一片，这白色亮片居然形状各异，触手冰凉。干净美好。

此前人间未分四季，没有冬日。

看着这已经化成了水滴的东西，他心里第一次升起一种类似于人类的别样的感觉。

“血？”他摇了摇头:“还是叫雪吧。”

一旁的女娲已经十分虚弱，身体逐渐变的透明，她有些留恋的看着这个世界。

由于气温骤降，原本天地间席卷泛滥的洪水在慢慢的变成了可供人踩踏的实体，人们从高处下来，踩过那些被冻结的洪水去寻找自己的亲人。没有一会儿，整个人间便都覆上了一层白色，宛如另一个新的世界。

看着这些劫后余生喜极而泣的人们，女娲的眼中滚出了一滴眼泪:“道君先知。”

陆压转头看向她:“你知道，但你还是这样做了，这才是你这么快归寂的原因。”

女娲笑了笑，看向那漫天的飞雪，天地之间密密麻麻的雪花似乎开始汇聚，最终勾勒成了一个人影。

“我的师祖与师尊都曾经告诫过我，不与人类接触，此为长存之道。但我与伏羲神农都与人类颇有渊源。”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与语气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但她的容貌仍旧一如既往地美丽，她接着道:“他们都消失了，该轮到我了。”

她的身影显得更加缥缈，直到那个刚刚出现的人来到陆压面前，女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这世间。

那一身雪色的人来到陆压面前，微笑了一下，合手行了一礼:“在下莫渊。”

陆压回了一礼:“普若。”

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一向不愿与人接触的他，却在那个时候鬼使神差的将昆仑山的山魂拿给了女娲。一向不喜与人结交的他，在见到莫渊的第一眼，就将他带到了昆仑山普若阁。

只一眼，他就知道了何为留恋凡尘。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陆压重新将目光聚集在了池中的那个坐垫上。

是的，莫渊无疑与他是不一样的，与女娲伏羲也是不一样的。

这世界向来之分人神鬼三类。神是天地伊始之时，集天地间灵气所生者。而当时天地初开，灵气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