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觉的微微颤抖的鬼年,微微一叹,视线便转回刀上,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刀身,神情温和宁静,就像在自言自语般,“你们一定要留下,可是现在却搞得很难看。”
“朕真是一点脸面都没有了。”战以择又叹了口气,他今日实在是叹息了太多次。
“尊上”这次所有人都跪了下去,大殿中除了战以择,再无一人站立。
战以择没有理会他们,径自走到王座上坐下,这才沉声道:“战酒仙,你要抗命?”
战酒仙死死的握着双拳,思绪都乱成了一团,“尊上,臣不敢,可是臣不能……”
看着战酒仙神色间一片混乱,战以择打断了他的话,“朕早晚会死,但只要是为了狐族去死,就是值得的,这本来就是朕转世的目的,你们不要忘了。”
“战酒仙,你不该是一个软弱的妖,而且朕已经根据朕的死亡下了遗嘱,加上‘判断’的特殊效果,一同融入了此方天地规则,如果你下不了手,规则无法运转,朕强行更改亦会遭到反噬。”
“横竖都是一死,你当真希望朕带着遗憾?”
战以择直直的望着战酒仙,语气非常严厉。
就好像一座山沉沉的压下,要把他全身的骨头血肉都挤压到扭曲碎裂,再流出黑色的浓稠血液……战以择的话就如同咒语一般在战酒仙耳边不断回荡,让他有了窒息一般的错觉。
这一线生机,是太多人付出了太多代价换来的,没理由因为他而错失。
他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可是他内心抗拒,抗拒到无法拿起那把刀。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他从少年时期就遇见了战以择,意气风发是他,心悦诚服是他,建功立业是他,转世轮回是他。
与狐族同样重要却又根本不同,他对战以择,还饱含了一个青年心底最温柔和最坚定的倾慕,他不够隐忍,所以敢于表达;又不够贪心,所以只是以最成熟的方式去付出,一丝不苟完成着战以择的命令,守护着青丘也守护着他,战酒仙觉得自己生而为狐族是幸运的,所以一直很满足。
可是这份满足,在今天被战以择亲手打破。
战以择告诉他,要杀了他才能守护狐族,这对战酒仙来说,根本就是天塌了一般的无助。
冷汗一滴一滴的砸到地上,“尊上恕罪,臣知道狐族为重,可臣做不出弑主的行为。”战酒仙一字一顿艰难开口。
“做不出才是真的背叛。”战以择一字一字冷声道。
“朕给你一天时间,一天后,到狐尊殿找朕。”他顿了顿,终是没有一直逼他。
“战酒仙,朕信任你,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你身上,你别让朕输。”战以择叹道。他起身,穿过跪着的众人,一步步走向狐尊殿的大门,“还有你们,后天就不要来了,这是一场为了生存和繁荣的斗争,整个九灵大陆都是战场,每一个斗争者都是战士,战士就要有死亡的觉悟,所以不需要告别,都做好该做的事情,记得你们的誓言。”也记得我的心愿。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战以择说完这番话就离开了大殿,留下一室怔然。
……
惊鸿府,战酒仙的住处。
门前,鬼年一身黑色衣裳,袖口和领口绣着暗蓝色的流水纹,腰部束着一条纹路繁复的蓝金色的腰带,这算是朝服,所以带了些装饰和青丘特有的山形花纹,不过细节上还是依着鬼年的习惯设计的——束紧的窄袖,束带的穿法,都是不同于大多数朝服的地方,倒是显得他身形纤细挺拔。
要说他自己的私服大都是无装饰的黑色劲装,只是身在青丘,还是要遵守青丘礼仪。
他抬手敲了敲门,“咚咚”两声落下,却并没有人答话,鬼年也没再敲,而是安静的等着,过了一会里面才迟钝的传来了回应,“不见”,声音低沉沙哑。
“是我”鬼年道,他的声音不显热切也不显冰冷,只给人一种平淡而冷静的感觉。
里面没有回话,一片沉默中,门倒是开了。
鬼年推门而入,穿过院落,便在主屋看到了坐在座椅上的战酒仙。
他坐的不是主坐,而是侧面靠角落的椅子,整个人瘫在在椅子中一动不动,仿佛疲累到不剩一丝力气,一双明朗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光彩,暗沉的让人心惊。
鬼年微微一顿,这才走到了同桌的椅子上坐下,动作有几分熟稔的感觉。
“你打算怎么做?”他问道。
战酒仙不答,他沉默的坐在那里,就像一座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