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垲注视着我,呼吸有些急促,再不复先前半点狂傲之色,他努力平和自己的气息,唇角平静地牵起冷然的弧度:“你说的都对!不过杨垲自出生就是皇上的人,忠诚于他,不受旁人蛊惑挑拨,是我毕生信仰!”
并不能隐蔽南宫绝多久,他显然也通析这个事实,急于加快速度赶路,出去了马车,轰走了赶车的部从,自己驾起车来:“郡主,坐稳了!”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并打消不了他放我回去的念头,我也不再枉费心机。只料想之于此事可能的后果,无策之下做出徒劳的本能反应,马车颠簸中,跄踉着去了车帘那里,一味茫昧求情道:“大人,让我离开,大人……”那次之所以奉诏入宫,有南宫绝随同,还不是与南宫绝摊牌的时机,出师无名,我亦有应对之策,光天化日之下,趺苏会纵我离开意料之中,我全无忧心。此次乃是qiáng掳,显然做好了一场硬仗的准备,又因着掳劫隐秘,南宫绝倘只疑心,他来个抵死不承认还好;南宫绝一旦硬对,那便变作了谋反叛乱,他镇压平叛,师出有名,甚至不消出动自己力量,仅仅依藉君权号召,便能一呼百应。不费chuī灰之力,便赚个褒名万利,赢个冠冕堂皇!这场仗还没有打,舆论与形势上,南宫绝便已处于下风。即便旗开得胜,也变作了乱臣贼子,遗臭万年,青史无名!我不能看到南宫绝这个样子,因为我而落得这个样子!
“大人……”肩上蓦地一麻,意识瞬时被抽去,身体往旁侧一歪,竟又昏沉入睡了。
终于有点模糊的意识时,身体依旧没有酸乏的感觉,也离了车声辚辚马蹄笃笃的颠簸,身下是舒适的丝锦,呼吸里是若有若无的馥雅香气。思维停顿了许久,神志才逐渐清明过来,被掳的经历一幕幕回放在我脑海中。也将周遭景象收进了眼底:是躺在一间厢房中的大chuáng上的,房间有些熟悉,只一时想不起何时来过这里;两个妙龄女子蹲在香炉旁拾掇,有丝丝缕缕的青烟从香炉中散发出来,在厢房中萦绕,沁入心脾,那香味,觉得馥雅的香味……不是龙诞香味是什么?也蓦然惊醒到屋中侍女做的是宫女装束,而我身上身下丝锦,chuáng纬,幕幔,一径的明huáng色……这里是皇宫么?不是对被带到趺苏处惊疑,实是身处之地太过类似民间私宅,这若民间若皇宫的景象让我懵懂了。慢慢回想起被掳所走路径是往京城远去的,像是……去往云州的路途?
……云州……长风山庄……棠梨宫……
往齐王府而去,街市上文人的私相品评又回响在我耳中。
京城到云州快马加鞭不过半日功夫,出丞相府的时辰是上午,此时窗外光线青灰,乃是傍晚。
而我身体并没有长久昏睡后的沉痛,敢肯定,这还是被掳的当日。
……这里是长风山庄,棠梨宫。
走了,这熟悉的厢房,似曾来过的厢房,不过添了龙诞和明huáng,染了那样的帝王之象,我就没认出了:这是彼时趺苏住处,我与他琴瑟合鸣的地方。
正恍然,伴随着极轻的脚步声,有龙诞香bī近,瞥一眼窗纸所投映的他的剪影,我阂上睫。
房门被轻轻推开,听到那两位宫女与他见安的声音:“皇……”
“嘘——”他噤声后,很长一阵时间里世界都是一片寂静,若非房门掩闭的声音因为小心翼翼而越发刺耳尖利,宫女远去的脚步声因为微乎其微越发像行走在我耳膜,并不能聆听时间流走的痕迹。
他轻缓踱了过来,呼吸那么近,竟是在我chuáng边蹲下。
粗糙带了茧子的大手,先抚在颊边,然后缓缓游动,在我的唇边来回地轻轻摩挲。
本是柔情蜜意,摩挲着摩挲着,却蓦地重了力道。
我听到他的呼吸,急促而痛怒。
便是我阂着眼,也感受的到他火辣辣的视线,灼烧在我唇上伤记上。
——然而,又哪止这个,唇上这个齿印,一个吻又算得了什么?与南宫绝夫妻之实那么长岁月,云肆更是我们结合,怀胎十月孕下的生命,痛怒哪里痛怒的完?
不止对南宫绝有嫉、恨,怕对我也是有恨的,然而我此刻睡着,他掳我来此本又理亏,在睡着的我面前,终是发作不出。按捺着按捺着,终化作蓦地起身对厢房外的一声怒吼:“杨垲!”这一次,再没避讳声音大小。
“在!”
“怎么还未醒?”
“……属下省得分量,下手并不重。许是……许是现在傍晚的缘故,郡主睡xué虽自动解除,但机能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