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剧烈的一晃,倒是吴坼眼疾手快扶住我。
去到老家吴宅的时候,火势依旧滔天。倒是不见再有人嗜血砍杀。若不是地上密密麻麻的尸体,齐王府的,成朔部将的,趺苏人马的……这样修罗地狱,绝想不到片刻之前这里经历着一场激战。“齐王呢,大哥呢,大哥呢!……”夏在尸体中翻找着,企图找到一个活人,却一个活的人都没有。夏急红了眼,不断问着死人,“大哥呢!大哥呢!”血脉相连,一直以来与成朔关系势同水火果然是假的。而没有血脉联系那个人的生死我便不关心了吗?不,五岁时十二岁的他来到汝阳王府,到今年我二十二岁,十七年的相jiāo,十七年的纠缠,南宫世家灭门,汝阳王府灭门,与他相见两厌,不共戴天,被迫承欢chuáng榻,汝阳王府灭门真相大白,却也孕育了云肄他的骨血,远走天涯,以为与他此生再无瓜葛了,却又辗转回到他身边,心如止水,再到今朝与他俪影携行,不离不弃……他早已成为我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而夏总算拣着了一个还有一口气的军士,看装束,是成朔部将,“一路追杀……齐王,大将军,去了死人谷,都去了……死人谷……”说到这里,那军士蓦然断气。
北皇漓和成朔会带军追往死人谷,显然是因为趺苏又去那里寻宝了吧?
宝藏,又是宝藏……
什么权利富贵,什么恩怨仇恨,都好像是别人的事了。蓦然身灵超脱。羽化登极。三魂六魄就剩那一魂一魄维系凡身肉体,一动也动不了地望着嗜血火海。——若说这具凡身肉体还有意志,亦只在那汪洋火海中了。愣愣地
看着火蛇翻滚。眼目里似只有那一方火红天地。只存那像残阳,像火烧云,热lànglàng的火红的一色……这样的火势可不是越扑越猛烈么?没有人救火,又哪里能救火,哪里能就得了里面那个身负重伤,连行动也不能的人?里面那个身负重伤,连行动也不能的人更又走的出来?
……记忆里也见过这样画面一次,我十五岁那一年,还是与趺苏初定终身时,为断绝我与趺苏联系,他将京城福员外家一把火烧了。报应,都是报应。你看看,几年前他烧了人家家园,烧死人家一家,今日吴家老宅也被烧了,他被活活烧死在里面。都是报应。因为破碎我与趺苏姻缘而纵火,今日,趺苏一把大火将他烧阻在这里面……
火蛇吐信,进前一步都不能。bī得人不断后退,后退,驻足不能前。吴坼和身旁其他人还担忧着我,紧抓着我身体不放。但让人担忧的,只怕是他们自己。没有哭,一滴泪也没落。哪怕身旁的人泪水流出来,迅速又被火làng袭gān了。那样平静,甚至还平静地遣派人往平阳那里去,势必护住佑儿和肄儿,万勿走漏风声让肄儿知道半点消息。
大火一连烧了三天三夜。
第四日晨,火势总算熄灭。然而吴家老宅,甚至整个吴家巷,在这场大火里变作了废墟。焦黑的,化为灰烬的废墟。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丞相府的人遍布吴家老宅废墟的各个角落,冀图找到南宫绝的尸体——他们怎么这么傻,那样的大火下,还能存得了尸骨?站在废墟一个角落,握着他们从废墟里刨出来的腾空剑,剑在人在,他连剑都丢了,哪还可能活得了?不过找到一把他的剑,竟惊动我从南宫世家过来。不知道我在午睡么?抚摩一下腹部,按捺住因废墟里气息腹中翻涌的gān呕,……他去了,我们,还有肄儿还要好好活着,延承他的血脉,把他英年早逝的那一份子也活出来不是么?
好累。显然是午睡没睡好。好想坐坐。哪怕这里望眼只是烧作了焦炭的废墟。就坐在废墟中。意外见到旁边一把残破了的琴。历经大火,琴身坏了,弦却是好的。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泣血催肠的《蝶恋花》。
有声无声的还未抚完,已有一人走近身前。
“我以为,事发当日,你就会质问我的。”
停了拨弦,澹澹道:“人死不能复生。质问何用?”
“你不怪我?”似乎从我无关痛痒的语调中听出了希望,趺苏声音蓦然欢颤了,“明月,对我,你终究是有情的!”
是啊。不怪他。哪怕昔年满门抄斩也不曾怪他半个字。“你只是又多杀我一个亲人而已。”我抬首,恍若长风山庄与他初定情,心悦君兮般明媚嫣然。“父母兄嫂都能按捺不提,何妨多一个夫君?”只嫣然,“父母兄嫂都能按捺不提,何防多一个夫君?”……只是因为趺苏的后一句话而心中凄迷。垂首,再感觉不到趺苏的存在,凝睫望著身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