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柳花魁送给霍家七公子的,吓了一跳,连忙迎上来 :“七公子!原来是你?怎生弄成这副模样?可好久没来了……快快快,来后面雅座休息。”
他根本没理会老鸨的热情招呼,只是将马jiāo给身边的小厮,摇摇晃晃地走上楼去,径自转入熟悉的房间,扯着嗓子:“非非,非非!”
“七公子,七公子!”老鸨急了,一路追着,“柳姑娘她今日……”
“今日有客了吗?”他顿住了脚。
“没事,让他进来吧。”然而房间里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绿衣美人拉开了门,亭亭而立,“妈妈,你先下楼去招呼其他客人吧。”
“可是……钱员外那边……”老鸨有些迟疑。
“请妈妈帮忙推了就是。”柳非非掩口笑。
老鸨离开,她掩上了房门,看着已然一头躺倒chuáng上大睡的人,眼神慢慢变了。
“回来了?”她在榻边坐下,望着他苍白疲倦的脸。
“嗯。”他应了一声,感觉一沾到chuáng,眼皮就止不住地坠下。
“那件事情,已经做完了吗?”她却不肯让他好好睡去,抬手抚摩着他挺直的眉,喃喃道,“你上次说,这次如果成功,那么所有一切,都会结束了。”
他展开眉头,长长吐出一口气:“完结了。”
柳非非怔了一下,仿佛不相信多年的奔波终于有了一个终点,忽地笑了起来:“那可真太好了——记得以前问你,什么时候让我赎身跟了你去?你说‘那件事’没完之前谈不上这个。这回,可算是让我等到了。”
霍展白蓦地震了一下,睁开了眼睛:“非非……我这次回来,是想和你说——”
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完,柳非非扑哧一声笑了,伸出食指按住了他的嘴。
“看把你吓的,”她笑意盈盈,“骗你的呢。你这个落魄江湖的làng子,有那么多钱替我赎身吗?除非去抢去偷——你倒不是没这个本事,可是,会为我去偷去抢吗?”
他蹙眉望着她,忽然觉得大半年没见,这个美丽的花魁有些改变。
忘了是哪次被那一群狐朋狗友们拉到这里来消遣,认识了这个扬州玲珑花界里的头牌。她是那种聪慧的女子,dòng察世态人心,谈吐之间大有风致。他刚开始不习惯这样的场合,躲在一角落落寡合,却被她发现,殷勤相问。那一次他们说了很久的话,最后扶醉而归。
她是他的第一个女人。
然后,他几乎每年都会来这里。一次,或者两次——每次来,都会请她出来相陪。
那样的关系,似乎也只是欢场女子和恩客的jiāo情。她照样接别的客,他也未曾见有不快。偶尔他远游归来,也会给她带一些新奇的东西,她也会很高兴。他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自己的过去和现在。他们之间的距离是那样近,却又是那样远。
在某次他离开的时候,她替他准备好了行装,送出门时曾开玩笑似的问:是否要她跟了去?他却只是淡淡推托说等日后吧。
那一次之后,她便没有再提过。
——làng迹天涯的落魄剑客和艳冠青楼的花魁,毕竟是完全不同两个世界里的人。她是个聪明女人,这样犯糊涂的时候毕竟也少。而后来,她也慢慢知道:他之所以会到这种地方来,只因为实在是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今晚,恐怕不能留你过夜。”她拿了玉梳,缓缓梳着头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幽幽道,“前两天,我答应了一名胡商做他的续弦。如今,算是要从良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