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师从榻上赤身坐起,下意识抬手挡住了眼睛。然而随着他的坐起,横在chuáng头那一具满身是血的赤luǒ女尸啪的一声摔落,头重重砸在红木chuáng脚上,血从死人额角涌出。
门内外的两个人忽然间都没有说话,沉默如同看不见底的深渊裂了开来,吞没所有。
只有那个小小的偶人坐在chuáng头上,咧开嘴无声地大笑,张开双手,对着门外来客做出一个“迎接”的姿态。
雨越发下得大了,卷入廊下,chuī动白衣女子那一头奇特的雪白长发,接着chuī入密闭的房间内,瞬间把充盈房间的熏香的味道扫得一gān二净,让人头脑猛然清醒。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静静的凝视。这一次对望,中间仿佛隔了百年的时光。
怎么能不震惊呢?再回首是百年身。
不管曾经有过什么样的过往,如今的他们都已经不认识眼前的人了。
原来她是这个样子。……多么可笑的事情,他居然还是第一次“看”到她。
百年前那个鲛人少年,听过她的声音,触摸过她的脸颊,吻过她的眉心……然而,盲人少年从来没有看到过她的样子。手指的触摸在心里勾勒出那个贵族少女的模样。那张虚幻的脸、在百年间无数次出现在恶梦里——苍白的脸上仰着,眼睛毫无生气的看着他,手指伸出来几乎要触摸到他的脸,那枯萎花瓣一样的嘴唇微微翕合,唤他。然后,时空忽然裂开,那一袭白衣宛如羽毛轻飘飘坠向看不见底的深渊。
她也已经认不出眼前坐在血泊中的年轻男子。
百年前最后的时刻,她对着那个鲛人少年道别,那个孩子脸上镌刻着隐秘的冷笑和残酷,深碧色眸子黯淡散漫,毫无焦点,宛如某种爬行动物的眼珠。然而,那张十几岁的脸上依然带着稚气和青涩,完全不似如今眼前这个人的yīn枭桀骜,看不到底。
长长的沉默过后,满身是血的傀儡师嘴角浮出一丝莫测的笑意,放下手,一脚把死尸彻底踢落chuáng下,无所谓地披了件长衣走下地来,挑战似的抬起头,去迎接任何表情和眼神。
沉默。沉默之间,忽然有一道闪电嗑啦啦裂开长空,照得天地一片雪亮。
白衣女子没有说话,看着那样的一幕,闪电映照她的脸,映得她全身隐隐透明,非实体的虚幻。许久许久,低下头,她垂下的眼帘仿佛掩住了什么表情,只是随着叹息吐出一句话来:“苏摩,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啊……”
轻轻一句话,瞬间就将所有壁立的屏障完全击溃。
他忽然动手了。
“好安静。”那笙听着后面厢房里的声音,半天没有听见什么,叹息。然后缠上了西京,继续磨蹭:“那么说,那时候太子妃也不过和我差不多年纪?——再给我讲详细一些嘛,那么jīng彩的故事,你这么几句话就说完了?”
“jīng彩?故事?”被缠得没法,才言简意赅地和这个小丫头说了百年前的故事,西京正在后悔自己接下来的是如何难缠的生意,听到那笙这句话忍不住跳了起来,色变,“你个丫头,知道个鬼!有本事你从那里跳下来给我看看?”
那笙没料到西京反应那么激烈,不由缩了缩头,吐舌。
“我就知道那个苏摩不是好人。”更加印证了她一开始的看法,东巴少女愤愤皱眉,“但是没想到他从小就坏成那样!如果鲛人都是他那样、那真是活该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