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嬷嬷便又跪下了:“不瞒令主子,这疙瘩奴才是认得的。只是……哎哟,奴才当真不敢说!”
情知有异,婉兮反倒冷静下来。自己亲手将衣扣全都扣好,又将面巾遮好。
这才不慌不忙说:“本宫已是叫嬷嬷大胆说了,嬷嬷缘何还不敢说?”
宋嬷嬷跪倒在地一个劲儿作难:“不瞒主子……不是奴才矫情,实在是这病症,它、它本就不该出现在这深宫大内啊!”
“那该出现在哪儿?”婉兮沉静问她。
这事儿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她便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她脸上身上已然如此,还能更有别的什么不堪了去?
那宋嬷嬷又抬头看了献chūn一眼,献chūn点头,宋嬷嬷这才大着胆子道:“……这病,是该出在花街柳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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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自己听了,也噌地站起来。
“你难道是想说,这是花柳病不成?”
献chūn也惊声道:“宋嬷嬷,你若不知道也可不说,可你千万不敢胡说!”
宋嬷嬷一个劲儿往地上磕头:“奴才如何敢胡说?这叫疥癣之疾,虽然不十分算花柳病,不过总归是那些地方儿才常见的就是。因为这病……是办那档子事儿的时候,通过那般的搓磨,才最容易过给人去的。”
婉兮一个踉跄,跌坐在炕上。
她知道宋嬷嬷没瞎说,她这疙瘩的确是从最见不得人的地方儿先起的,然后才扩散到周身。
那花街柳巷她也曾去过,猫刑就是从那儿见到的。故此她明白这病的意味。
她紧紧攥住炕沿儿:“可有治?”
宋嬷嬷忙道:“自然有治。令主子这个倒请放心,这病总不至于害了性命去。只是这疥癣顽固,不是三日五日便能治好,总得连续内服、外浴几个月去。甚至治疗的过程当中,还有可能出现几回反复。”
婉兮只觉眼睑沉重,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宋嬷嬷也明白自己说这话,已是足够掉脑袋了,这便又是磕头:“奴才知道这话说出来gān系重大,故此奴才原本不敢说。可是奴才既然进宫来一回,蒙令主子和献chūn姑娘相信一回,这便豁出命去说了实情罢了。”
“只是奴才在宫外还有家有口,奴才一个人死了不打紧,家里人可该怎么活呢?奴才还求令主子、献chūn姑娘,倘若宫里有人问这话是谁说的,二位千万别说出奴才来。”
——既然这病是那chuáng笫之间才过给人的,令嫔又是皇上的后宫,那么岂不是说这病只可能是皇上过给令嫔去的?
第656章 答谢(1更)
婉兮闭着眼睛,轻轻点了点头:“嬷嬷不必惊慌。今儿我能知道这病症是什么,嬷嬷便已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再怎么混账,也不能辜负了嬷嬷的救命之恩去。嬷嬷且放宽心,我宫里的人都自然与我一条心,谁都不会说出嬷嬷半个字去的。”
宋嬷嬷便又说了这病该抓什么药内服,民间又用什么法子泡浴。说完这便赶紧磕头乞退。
婉兮承了人家的帮衬,自不想再难为人家,嘱咐献chūn好好答谢。
献chūn自是从婉兮的体己里,包了二百两银子,并两个小金锞子给了宋嬷嬷。宋嬷嬷这才千恩万谢地想要出去。
二百两银子听起来似乎不算一个很大的数字,可却是婉兮身在嫔妃,一年的年例。婉兮刚进嫔位这半年还不到,便把这一年的钱全都给了宋嬷嬷。
献chūn便将这实情叮嘱给了宋嬷嬷,宋嬷嬷自是千恩万谢。
婉兮转头含笑:“若不是我身上还有这病,怕过给嬷嬷去,我自该亲手将嬷嬷扶起来。”
“今儿既做不到,那我便也给嬷嬷托个底:嬷嬷今日的大恩,我定没齿难忘。我今儿没法子好好谢嬷嬷,等我来日好了,也定设法补救了去。”
婉兮垂眸,“方才听嬷嬷提到家人,我便知道嬷嬷是个顾家的人。不如这样,我既今儿来不及谢嬷嬷,那来日我便定设法给嬷嬷的家人安排个好的差事去。或者是从宫里内务府这边,跟皇上求个恩典;又或者承恩公府那边……总归我定不负嬷嬷就是。”
宋嬷嬷听了,自然也是欢喜,便又是跟婉兮千恩万谢。
可是以宋嬷嬷的年岁,自然也听得懂令嫔主子的弦外之音:她出了这永寿门之后,若守口如瓶,令嫔主子定会设法抬举她家里;可是话又说回来,倘若她管不住这张嘴去,令嫔主子就算拿不住她,却也会连累到她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