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震不料他竟有此一语,心中大震,喃喃道:“一族一种之国,如何亡得?如何亡得?”突然间哈哈大笑,道:“正是,正是!一家一姓之国固然能亡,一族一种之国却是永远也亡不得的!”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一直不知何去何从,虽然明知国家前途不妙,可是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些甚么去改变未来,又或者从内心深处,他根本就不以为未来能够改变,因此从没努力尝试过。顾炎武虽然说过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家一姓之天下,可是他钻了牛角尖,却从不去想。此刻傅山一语道破,无意中竟解开了他心中的一个死结。一时间只觉豁然开朗,天地之大,更无不可为之事,前途虽然坎坷,自己却已下定了决心走去,一切再无挂碍。
不准叫我分割线!
卷一至此结束。第二卷中,桓震将会到遵化兵备耿如杞的手下做一个小小幕僚。在这幕僚任上,他又会认识很多人,做出很多事,请各位期待吧。另,傅山是山西的一个名人,我对他的事情做了一些戏说,希望不要有傅山的后代看到这本书……如果真的这么不幸被我中了大奖的话,鞠躬致歉。又另,这里把满族入关写成中国的亡国,那并不是我让桓震被明人思想同化,而是我个人的历史观向来如此。这种思想必定贯穿本书始终,在此向聋聋等满族读者鞠躬致歉。再另,又有人可能说,傅山的想法不可能那么先进。傅山此人是个经学家,曾经将五经都作为制度史来研究的,简直是前无古人。你说他的思想能不能达到这一步呢?
------------
二十五回 帝都
卢沟桥因是京城西南的jiāo通要道,来往客人往往在此歇宿,因此周围旅店客栈甚多。桓傅两人随意拣了一家叫做“百家车马店”的歇下,看看天色已经黑透,便想出去走走,见识见识闻名已久的卢沟月色。哪知道出了店门,这才恍然发现,时候正是月底,哪里又有甚么月色了?不过适值深秋,星斗满天,倒也不失为一景。他生在后世,成都大气污染很是严重,哪里能看到这么好的星星?自从回到明朝,夜间看星便成了他的一大乐趣。虽然不辨大熊小熊,仙女猎户,单是看着群星闪烁,便已经叫他心醉神迷不已了。
两人既然已经出来,便索性漫步到了卢沟桥上,席地坐下。桓震chuī着秋夜晚风,不由得昏昏欲睡起来,索性靠在栏杆上打盹。忽然听得桥上一阵哭喊喧哗之声,睁开眼来,却是四个差役锁了一个人,在前走过,后面跟着一个妇人,怀中抱了个孩童,不住哭泣叫喊。那人蓬头垢面,看不出年纪,但瞧须发尚黑,至多也就三四十岁。他身着囚服,颈上戴了长枷,脚上锁了铁镣,浑身上下足有七八十斤,虽然步履蹒跚,却仍是挺直了腰背昂然而行,一副不屈之态。桓震心下好奇,却不敢贸然上前,只目送他走了过去。
又坐一回,觉得渐渐凉起来,便行回栈。甫进得店门,便瞧见方才那个囚犯,正闭目端坐在墙角,四个差役围桌而坐,大声划拳喝酒,好不吵闹。那妇人抱了孩子,围在囚犯身边,仍是不住呜咽哭泣。桓震好奇之心按捺不住,招呼店主人过来问时,却也是不知。他脑中一转,当下有了计较,吩咐店主添两壶酒四个菜来,摆在那四个差役桌上。
四人之中为首的是一个huáng面黑须,年约四十的老差役,桓震这般大献殷勤,其他三人都是欣然受之,以为理所当然,他却微皱眉头,并不吃喝桓震送的饮食。桓震也知这些人押解囚犯,路上定然十分小心,笑嘻嘻地上前去,提起酒壶,先给自己满了一杯,一饮而尽,道:“相逢便是有缘,小人客中无聊,但愿多结识几个朋友而已,并无他意。”说着拈起筷子,在几盘菜中各挟一口吃了。那老差役见状,疑心顿消,接过桓震递来的酒杯喝了一口,道:“老弟莫怪,出门在外,不得不如此。”他见桓震衣服整齐,像个文人模样,对自己又是客客气气,因此也以礼相还。当下相互报了姓名,那老差役姓胡,名理。
吃喝一阵,桓震开言道:“不知几位官爷这是打哪里来,向哪里去?小的即日便要进京,常听人说这一带路途不宁,若能得托庇同行,实在感激不尽。”胡理瞧了他几眼,大约看他不像匪人,这才道:“咱们是房山县来的,便是要往京师去。你与我们同行虽则不可,但跟在我等身后料想无妨。”桓震连连称谢,又举杯劝饮,自己却喝得甚少。酒过三巡,已经被他探得,这囚犯竟然便是房山县的前任县令,名字叫做杨柏,字达峰。
这杨达峰获罪逮问的缘由,说来甚是可气:原来天启年间朝中大权皆为魏忠贤把持,大臣欲要立足朝廷,必须善加巴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