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都叫我阿六,连小人也不知甚么缘故。”桓震感慨不已,这就是一个下层贫民连正经名字都没有的时代!
想了一想,道:“那么我可不能总叫你阿六罢?”那小内侍流泪道:“大人是小人的救命恩人,便叫阿猫阿狗也是该的。”桓震笑道:“我可不喜欢叫人家阿猫阿狗。这样罢,以后你便姓陆,我送你个名字,叫做陆义,道义之义,可好?”那小内侍连忙跪下拜谢,桓震一把拉起,道:“说过了我不喜给人跪拜。九千九百岁既已将你指派给我,以后你就不必再去府里照应啦。若有去处便可自去,若无去处,便随我到南司去如何?”陆义自是乐从,当下便跟着桓震回了南司的住处。
他将陆义带出,本来只是一时兴起之举,不想此人居然有如万事通一般,对魏忠贤府中诸般流言知之甚详,又是个爱嚼舌根的家伙,加上年龄幼小,府中人谈论一些隐秘事情,往往也不避他。从魏府一路走回南司,桓震听着他絮絮叨叨,不由得目瞪口呆:若是生在后世,这人简直就是天才狗仔队!虽然他口中所言全是谣传而来,却也有些许是与桓震所知相符的,倒叫他不能不重视起这个人来了。
从陆义口中,桓震终于知道了魏忠贤要自己做那些木质机械的用意:原来是拿去讨好同样钟情木器的天启皇帝。看来傅山前几天所说,天启跟客氏之间出现了“感情危机”的事情倒有几分是真了。然而陆义所描述的那个魏忠贤,却令他困惑不解:后世所有的史家,都说魏忠贤是一个大jian臣,致力于颠覆大明天下,可是陆义却说,每天一大早,魏忠贤便要起chuáng听别人诵读公文,尔后口述意见,一处理往往就是一天。他对认在门下的gān儿义孙义重孙们讲究情义,来者不拒,给予丰厚的回报,可是面对失败的政敌却恣意发泄积怨,报复起来残酷无比。他爱讲排场,爱听恭维,狂封滥赏近乎病态,可是骨子里却异常地自卑,有一次内侍不小心说了一句“外官诌哄老爷”,竟引得他垂首冷笑,长吁短叹,切齿曰:“原来天下人都是诌哄虚誉我”,更因此数日称疾不起。桓震愈来愈觉得,魏忠贤似乎并不是那么一个简单的符号。他是一个传说,一个给大明天下带来噩梦的传说,一个叫自己捉摸不透的传说。
与陆义长谈之后,桓震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三天,三天过去,他做了一件连自己也感觉不能接受的事情:他拜入魏忠贤门下,成了这个大太监的义重孙。拜祖父的帖子是由崔应元替他送上去的,当时桓震还以为魏忠贤虽然起初对认他做义父义祖父的人来者不拒,可是现在权力熏天,未必还会将自己这种草根阶层小虾米放在眼里的,不想帖子与礼物一送,魏忠贤居然一口答应下来。也许这个没有后代的太监,对于gān儿gān孙子打从心底就有一种qiáng烈的渴望吧。那个崔应元,不也是市井流氓出身么?
魏忠贤果然对他的gān重孙子不薄,在桓震忍着恶心对他chuī牛拍马了一番之后,终于天颜大悦,过不两天,随手便叫人替他捐了监,给了他一个兵部武库司主事的六品官儿。这武库却是兵部下面专掌后勤和武官子弟培训的一个机构,最高官员是郎中,正五品,次一级是员外郎从五品,再下面便是主事正六品了。武库司主事,也就是相当于今日军队后勤部门的文职中校副处长。桓震以一个还没来得及正式上任的南镇抚司百户,一跃而为武库司主事,心中着实惊讶万分,暗叹境遇之奇,实在可以同三盲院长姚晓红并驾齐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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