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别的伤者,就算是死在面前,张南心湖都不会有多少波动。
从医太久,看过了形形色色的病患和伤者,有治好的,有不治的,都已习以为常。
在他的眼里,求医上门者只有能治和不能治两种,都很正常。
如果每遇到一个不治的病人,身为医生都要伤感难过,那迟早会变成神经。
关键的是,这个伤者还真与自家有关系。
小时候,两兄妹还经常来家里做客。
那时候,他们的父亲蒋大锤还在,时不时的会跟张震关着门在房间之中密议,他们之间关系似乎极好。
偶尔一次,张南听到老妈说过,两人其实是战友。
也不知是哪里的战友?
在张南的印象中,张震并没有当过兵,不过,他也没有多问。
有一次,蒋大锤杀气腾腾的离开之后,就再没有回来。
张南还记得,当时自家父亲在家里吐了两口血,病了一场,性格就变得又沉郁了许多。
这些年来,蒋小红时不时的会来诊所客串护士,忙上忙下的帮忙。
逢年过节了,她还会买点礼物来看望,但蒋疤儿却一次也没来过。
但是,张南知道,这片街道上面的流氓混混,都曾经被打过招呼,不许招惹乌潭诊所。
有不信邪的,蒋疤会一一过手,好好整治一番。
一般来说,父亲有着残疾,孩子在校里校外,总是会被人嘲笑或者欺辱的。
但是,张南和姐姐张婧两人上学,却从来没有谁敢欺负,甚至连偷偷嘲笑的也没有。
这就是蒋疤儿的功劳。
只不过这小子性格不怎么好,只管做事,从来不说。
他的长相太凶,脾气太倔,也让人喜欢不起来。
“来不及了,还是我动手吧。”
张震眼里闪过一丝挣扎,斩钉截铁说道。
“拿针来,替我准备羊肠线。”
田医师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张老板,这可开不得玩笑,伤口好像是斧头劈出来的,动脉断了,连骨头筋腱都被砍断。我们这里不能做手术,根本就救不好的。”
说着话,他还不忘瞄了张震的右手一眼,那只手就象是小儿麻痹症患者一样,都瘦成鸡爪了。
就这样,还给人施针治病,这是开玩笑吗?
“难道他是什么深藏不露的厉害中医,左手也会针灸。不过也不对,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他动过手。”
于萍在一旁满脸焦虑:“能不能行啊,你那伤,要是撑不下去,不但孩子会出问题,你自己……”
张震脸上泛起一丝苦笑,“我这些年苟延残喘的,就是舍不得扔下你们娘三个,其实这种煎熬早就受够了。疤儿的伤太重,别人也没办法,不管如何,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
“不要,不要你救我。”蒋疤儿强行撑起身体,脸上青色胎记变得扭曲起来,“我不要领你的情,救活了,我也去自杀。”
“你这又何必呢,还在记恨那事啊,不管治好之后你自不自杀,反正我是要动手医治的……对不起。”
最后三个字,张震是对于萍说的。
他知道,自己只要强行动手,想要止血治好伤处,势必要动用内气。
那断断续续的心脉,很可能就立即就会崩断。
这一次,就算是想要苟延残喘也做不到了。
于萍知道这一点,蒋疤也知道。
蒋红不知道。
她的脸上露出了喜色,连忙到一旁取来银针,酒精,并准备了羊肠线。
诊所她熟悉得很。
于萍眼泪断线珍珠一般的掉了下来,没有答应,也没有阻拦,只是看着张震颤抖着鸡爪般的手,捏着银针缓缓消毒,看着张震眼里闪过一丝毅然决然的神色,心痛如绞。
“还是我来吧。”
张南叹了口气,自己站在一旁,在众人眼里竟然象是透明的一样,还在左右为难,生离死别的……
不就是治个肩膀伤,止个血吗?有这么严重?
他知道没人信得过自己,也不多说,在几人诧异的眼神之下,踏前一步,伸手一扫。
五根银针就到了手中。
张南伸手抖了抖,银针发出嗡嗡闷响……
他赞了一句,“这针还很不错,柔韧和坚固比起市面上卖的都要强上不少,老爸你还藏着不少好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