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猗泽不假思索:自然不会。”
也不必去想这个。我若只在普通的公卿府里,那也不会是现在的模样。你亦同。你是帝储,不要去想这些。”元猗泽道,便真如你所言我们还是我们,却素不相识,或是勉qiáng在京中识得面孔,也不过点头之jiāo罢了。”
元頔垂眸道:你为何这么想?”
我希望如此。”元猗泽笑了笑,况且若是我少年时,怎么会愿意结jiāo你这样老成的人?”
他半跏趺坐,撑着手肘道:你为帝储,只需在我这君父面前恪守平正之道即可。我为帝嗣时终日不能安宁,需弹压者无数。我本来便是先帝诸子中最出挑的,先帝又是肆意的性子,我自然要合他的心意,张扬一些倒也无妨。既如此便要做洛京最煊赫的王孙,寻常人可是不敢上崔府借琴一观的。”
同你母亲成婚后我也曾想过,若非缘分天定,以她的性子未必会喜欢我这种汲汲功业的浊俗人。毕竟她并不是没得选。”
元頔闻言笑了出来:缘分天定?浊俗人?说得真妙啊。”
她恍若神妃仙子,我是她世上所遗唯一的骨血,却无论如何也忆不起她的模样了。明德皇后的画像只是国母,却不是那个会抱我亲我的母亲。”元頔忍不住笑了笑,父代母职,我是昭朝最有幸的太子。”
于东宫有幸,于元頔未必。
元頔转过头去望向父亲,问道:陶都督难道不老成?”
元猗泽哂笑一声:短短数月你确实看不出他真性,也或许是他上了年纪转性了。陶骁的夫人是他十三岁的时候便看中的。十三岁,虽有些人家会给公子安排通房了,但陶家并不兴这个。他纯粹是无师自通。他胡闹追求范家娘子的那会儿先帝还不曾登基,我只是个不打眼的皇孙,同他们几个混在一处帮忙。”
陶骁比元猗泽大几岁,元頔算了算年份,奇道:那时你也不过十岁出头?”
元猗泽斜乜他一眼:你十岁都能入主东宫了,我什么做不得?只是他想的主意一个比一个糟糕,我平白跟着丢人罢了。”
元頔听他带着调侃的口吻讲述和陶骁等人衣锦绣踏玉骢,在上巳节的曲江畔花枝招展地勾引范家娘子和她姐妹们的往事。
听闻他夫人善歌舞,原本是要踏歌起舞的,结果见了我们便避进了马车里。陶骁非说她是害羞,夺了我手里的兰草要送她。”元猗泽说到这儿露出狡黠笑意,我扬鞭一挥,他的爱马飞卿就带着他一路跑上了高冈。范娘子的兄长还跑来谢我。”
元頔听到这儿忍不住问道:那又如何遂了陶都督的心愿呢?范娘子真的被打动了?”
元猗泽瞥了他一眼:他是在胡闹,我们亦然,如何能叫女儿家动心?后来范娘子随父出京去了剑南,本以为再也无缘。不成想其父触怒先帝,后有陶谡上书解围,方成就了这段姻缘。”
元頔闻言蹙眉道:竟是这样?”
元猗泽露出一丝冷峭的神色:不然如何?”
元頔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说,董原和许培候着时辰端来了一盏乌梅浆。
乌梅浆冰镇过,一路捧过来还渗着冰凉的水珠。
董原拿巾子拭gān琉璃盏外的水滴,给眼前两个晶莹的琉璃杯都倒上酸甜清凉的冰饮然后递给两个主上。
元猗泽喝了半杯,发现董原还贴心地往杯中扔了两颗乌梅,饮下后神清气慡,腹中仿佛也好克化了许多。
元頔捧着琉璃杯,看着杯中月影心想,此情此景该是畅快得意的,可我为什么会高兴不起来?
他豪饮下杯中甜饮,暗自鼓劲:此时应是可遇不可求的,元頔你要沉定。
元猗泽不管他身旁这小子百转千回的心思,他只觉得有月有风甚为惬意,是他平生难得的自在。
在此月夜两个人并肩席地而坐。他们本是这世间缘分最深的人,却难免将离散、怨恨、遗忘,半生恍如一场大梦。
几点流萤明灭,元頔起身跃起步入草丛间,屏息一扑掬住了一只被惊吓到黯淡的飞虫。
元猗泽远远看着他,扬声道:它合该生于天地间,在你掌中便再无光彩了。”
元頔透过指缝打量了一眼,回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