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旧衣服将小孩儿绑在怀中,一手托着他柔软的脖颈,一手控缰,溜溜达达上了路。
小孩儿刚才又冷又饿又哭又闹,着实讨人嫌,可现在睡着了,两只小拳头紧紧攥着,小嘴儿一嘬一嘬的,可能梦里还在吃奶呢……倒也挺有趣。
洪崖跟发现了什么稀罕玩意儿似的,戳着人家软乎乎的脸颊玩儿了会儿,心想若老这么着,好像带孩子也没什么难的。
但很快的,残酷的现实打破了他的幻想:
冷冽的寒风中,一股温热的细流顺着手臂蜿蜒而下……
小孩儿尿了。
洪崖:“……”
还是让我死了吧。
等次日清晨遥遥看见远处晨曦中残破的城墙时,洪崖差点哭出来。
这么大一座城,总能找到几个养孩子的妇人吧?
进城时,几乎所有人都在盯着那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看:
就见他头发蓬乱、满脸胡茬,露出来的两只眼睛里满是血丝,眼底青黑一片:
哪儿还顾得上做什么噩梦啊,根本没法儿睡!
他两眼无神目光呆滞,只直勾勾盯着往来的妇人看,口中兀自念念有词:
“奶,奶在哪儿……”
大战刚刚结束不久,这座一度遭受北蛮子侵扰的小城还有些敏感,很快,洪崖“反常”的举止就引发守城侍卫的注意。
当他直挺挺朝着一个抱孩子的妇人走过去时,那几个侍卫立刻一拥而上……
半个时辰后,一场闹剧惊动了本地父母官。
年迈的县令眯着眼睛看看那匹打着西北大营烙印的军马,再瞅瞅从洪崖包裹中翻出来的从军腰牌,最后视线从马屁股后面放风筝似的挂着的一串尿布上划过,这才摆摆手,“误会,都是误会。”
那两个动手的侍卫也有些脸红。
他们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登徒子,没想到竟然是保家卫国的英雄……
洪崖擦擦鼻子里冒出来的血,浑不在意道:“没事儿,既然是误会,说开了就好了。”
说到底,也是他孟浪了。
盯着人家女眷死看,确实不大好。
四五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侍卫面面相觑。
您确实是不大在意,左右我们一群人也才打中您一拳,可您一个就差点把弟兄们都送走。
真不愧是谢帅麾下西北大营出来的,果然厉害。
问明原委的老知县抄着袖子感慨道:“洪将军真乃义士,老夫已经请夫人与那妇人说和去了。”
对这些征战沙场的人,他没有半点倨傲。
洪崖摆摆手,“什么将军,不过无名小卒罢了,实在当不起什么义士。”
老知县正色道:“当得起当得起……”
世道艰难,许多人家生了也养活不起,他一个大男人能这样用心照顾毫无关联的婴儿,可见其仁心。
又过了会儿,老知县的夫人果然亲自抱着小孩儿回来。
洪崖见他小肚皮吃得鼓鼓的,身上也换了干净衣裳,不由十分感激。
老夫人怜爱道:“这是我家小孙子的衣裳来着,虽然是旧衣裳,但洗的十分干净,还望义士不要嫌弃。”
洪崖连连道谢。
这一路上小东西又拉又尿,都快把自己的衣裳嚯嚯干净了,对方此举实在是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弃?
老夫人到底心细,又道:“你年纪轻轻一个男人,又没有经验,这么上路实在不便。家里别的没有,空屋子还有几间,若不嫌弃,不如留下来休整些时日,也叫这孩子喘口气。”
可怜见的,才出生几天呐。若着急赶路,就是个大人都未必经受得住,更何况一个不满月的婴孩?
洪崖正愁没个抓取,听了这话也不推辞,果然应下。
他也不白吃白住,又说自己是个大夫,每日就带着孩子在县衙外那条街上为本地百姓义诊。
大战刚止,神州大地上什么都缺,唯独不缺伤患,一时县衙附近几条街竟人满为患,好些百姓都是从外地赶来的……
人一多,孩儿他娘就多,许多正奶孩子的妇人见他一个大男人手忙脚乱的,又忙着给人看病,便纷纷主动来帮忙,自家孩子吃饱了,也顺道给这红眼小孩儿吃几口。
吃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