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不如一静。”滕和尚道:“观音大士怎么又念观音咒?”弟子道:“求人不如求己。”滕和尚道:“长老怎么三日化得一文钱?”弟子道:“多得不如少得。”滕和尚道:“你怎么今日走上殿去动一会响器?”弟子笑一笑道:“这是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
滕和尚未及开口,弟子说道:“师父考到弟子身上来,想只是肚子里干了。待我弟子也考师父一考。”滕和尚道:“也任你考。”弟子道:“阎浮世界之牛,万物不齐,这万物果有今一定么?”滕和尚道:“有个一定。”弟子道:“高岸为谷,**为陵,有生即死,有死即生,何得为定?”滕和尚道:“万物果真不定。”弟子道:“万物若是不定,何不指天为地,呼地为天,召星为月,命月为星?”只消这两句话,把个滕和尚撑住了。
两下里正在作笑,忽听得半空中划喇喇一个响声。云寂说道:“恁两家说一个不住,致干天怒。”道犹未了,只听得一个声气说道:“直饶有倾峡之辩,倒岳之机,衲僧门下,一点用他不着。”把个云寂连忙的望空礼拜,说道:“小弟子不合饶舌,望乞恕罪。”滕和尚自家想道:“话儿也是多了些。”就此告辞。云寂道:“徒弟,你拜谢了滕师父。”滕和尚道:“不用拜。”云寂道:“要拜。”好个滕和尚,望门外只是一跑。云寂忙忙的扯住他,说道:“既不用小徒拜谢,容贫僧一言。”滕和尚道:“有何见谕?”云寂道:“小徒自进山门来,经今九岁,眼不开,耳不听,话不说,手不举,足不动,贫僧只恐他堕落轮回,永无上乘。适蒙老禅师下教,致使他圆通朗照,弄响飞扬,这正叫做个,这正叫做个……”好云寂,连说了两声“这正叫做个”,却没有下面一句巧话儿来凑合。猛抬起头,只见一个弹弦儿唱道情的打廊檐下走过,好个云寂,便就见景生情,说道:“小徒蒙老禅师下教,致令他圆通朗照,弄响飞扬,这正叫做个琴瑟箜篌,虽有妙音,若无妙指,终不能发。”滕和尚听知这两句话儿有些机窍,他口儿里告辞,袖儿里取出一个黄纸的纸包来,递与云寂。云寂刚刚的接了他的包儿,打眼一霎,早已不见了这个和尚。
云寂倒吃了一惊,面上虽是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这决是个禅师下界,点我这个小徒弟。这个小徒弟,决也不是个凡胎。”急转身来,叫上一声:“徒弟。”那弟子连忙的答应几声:“有,有,有。”云寂道:“适来的长老来有影,去无踪,不知是哪一位那谟?”
弟子道:“他自己称为滕和尚,师父可就把这‘滕和尚”三个字,到各经典上去查一查,便知端的。”云寂道:“言之有理。”一时间,那个《观音经》、《华严经》、《金刚经》、《孔雀经》、《能仁经》、《般若经》、《涅槃经》、《圆觉经》、《法华经》、《楞严经》、《遗伽经》、《遗教经》,一一的摆将出来。只说是水中捉月,海里捞针,哪晓得信手拈来,头头是道,刚刚的展开那经卷,用眼一瞧,就有一个偈儿,说道:“修道道无可修,问法法无可问。迷人不悟色空,达者本无逆顺。八万四千法门,至理不过方寸。烦恼正是菩提,净华生于泥粪。识取自家城邑,莫漫游他州郡。”那偈儿后面又有一标题,说道:“腾腾和尚偈。”
云寂见之,满心欢喜,叫声:“徒弟!”那弟子连忙答应道:“有,有,有。”云寂道:“适来和尚,果真是过去的禅师。”弟子道:“可是姓滕么?”云寂道:“滕便是滕,却不是那个‘滕”字。”弟子道:“是甚么‘滕”字?”云寂道:“是个云腾的‘腾”字,叫做个腾腾和尚。”弟子道:“可有甚么说来?”云寂道:“适来你那个‘问道道无可问”的七言古风,是他的小偈。”弟子道:“徒弟却不知道。”云寂道:你怎的说将出来?弟子道:“他那里问一声,我这里应一声,信口说将出来的。”云寂道:“终不然你口口是经?”弟子道:“除是师父们声声是佛。”
云寂道:“再不必多言。只一件来,这腾腾和尚既是个禅师,神通不小,方才那个黄纸包儿里面,一定有个道理。”弟子道:“何不拆开他的来看他一看?”云寂道:“有理,有理。”口儿里说道“有理”,手儿里一傍把个包来拆开。只见包儿里面,端正有两件波斯。还是哪两件波斯?一件是个羚羊角,—件是个镔铁刀儿。云寂道:“这还是个甚的禅机?”弟子道:“这个禅机,不离是经典上的。”好个云寂,沉思了半晌,猛省起来,叫声:“徒弟,这个禅机,我解得了。”弟子道:“愿闻。”云寂道:“这个禅机,出于《金刚经》上。”弟子道:“怎见得?”云寂道:“金刚世界之宝,其性虽坚,羚羊角能坏之。羚羊角虽坚,镔铁能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