睦,盛时增思,悼二王之灵,发哀
愍之诏,稽度前典,以正礼制。窃观故事,前梁怀王、临江愍王、齐哀王、临淮怀王并薨无后,同产昆弟,即景、武、昭、明四帝是也,未闻前朝修立祭祀。若临时所施,则不列传纪。臣愚以为诸在冲齳,圣慈哀悼,礼同成人,加以号谥者,宜称上恩,祭祀礼毕,而后绝之。至于一岁之限,不合礼意,又违先帝已然之法,所未敢处。
初,曹操攻屠邺城,袁氏妇子多见侵略,而操子丕私纳袁熙妻甄氏。融乃与操书,称“武王伐纣,以妲己赐周公”。操不悟,后问出何经典。对曰:“以今度之,想当然耳。”后操讨乌桓,又嘲之曰:“大将军远征,萧条海外。昔肃慎不贡楛矢,丁零盗苏武牛羊,可并案也。”
时,年饥兵兴,操表制酒禁,融频书争之,多侮慢之辞。既见操雄诈渐著,数不能堪,故发辞偏宕,多致乖忤。又尝奏宜准古王畿之制,千里寰内,不以封建诸侯。操疑其所论建渐广,益惮之。然以融名重天下,外相容忍,而潜怨正议,虑鲠大业。山阳郗虑承望风旨,以微法奏免融官。因显明仇怨,操故书激厉融曰:
盖闻唐、虞之朝,有克让之臣,故麟凤来而颂声作也。后世德薄,犹有杀身为君,破国为国。及至其敝,睚眦之怨必仇,一餐之惠必报。故晁错念国,遘祸于袁盎;屈平悼楚,受谮于椒、兰;彭宠倾乱,起自朱浮;邓禹威损,失于宗、冯。由此言之,喜怒怨爱,祸福所困,可不慎与!昔廉、蔺小国之臣,犹能相下;寇、贾仓卒武夫,屈节崇好;光武不问伯升之怨;齐侯不疑射钩之虏。夫立大操者,岂累细故哉!往闻二君有执法之平,以为小介,当收旧好;而怨毒渐积,志相危害,闻之怃然,中夜而起。昔国家东迁,文举盛叹鸿豫名实相副,综达经学,出于郑玄,又明《司马法》,鸿豫亦称文举奇逸博闻,诚怪今者与始相违。孤与文举既非旧好,又于鸿豫亦无恩纪,然愿人之相美,不乐人之相伤,是以区区思协欢好。又知二君群小所构,孤为人臣,进不能风化海内,退不能建德和人,然抚养战士,杀身为国,破浮华交会之徒,计有余矣。
融报曰:
猥惠书教,告所不逮。融与鸿豫州里比郡,知之最早。虽尝陈其功美,欲以厚于见私,信于为国,不求其覆过掩恶,有罪望不坐也。前者黜退,欢欣受之。昔赵宣子朝登韩厥,夕被其戮,喜而求贺。况无彼人之功,而敢枉当官之平哉!忠非三闾,智非晁错,窃位为过,免罪为幸。乃使余论远闻,所以惭惧也。朱、彭、寇、贾,为世壮士,爱恶相攻,能为国忧。至于轻弱薄劣,犹昆虫之相啮,适足还害其身,诚无所至也。晋侯嘉其臣所争者大,而师旷以为不如心竞。性既迟缓,与人无伤,虽出胯下之负,榆次之辱,不如贬毁之于己,犹蚊虻之一过也。子产谓人心不相似,或矜势者,欲以取胜为荣,不念宋人待四海之洛,大炉不欲令酒酸也。至于屈穣巨瓠,坚而无窃,当以无用罪之耳。它者奉遵严教,不敢失坠。郗为故吏,融所推进。赵衰之拔鄐穣,不轻公叔之升臣也。知同其爱,训诲发中。虽懿伯之忌,犹不得念,况恃旧交,而欲自外于贤吏哉!辄布腹心,修好如初。苦言至意,终身诵之。
岁余,复拜太中大夫。性宽容少忌,好士,喜诱益后进。及退闲职,宾客日盈其门。常叹曰:“坐上客恒满,尊中酒不空,吾无忧矣。”与蔡邕素善,邕卒后,有虎贲士貌类于邕,融每酒酣,引与同坐,曰:“虽无老成人,且有典刑。”融闻人之善,若出诸己,言有可采,必演而成之,面告其短,而退称所长,荐达贤士,多所奖进,知而未言,以为己过,故海内英俊皆信服之。
曹操既积嫌忌,而郗虑复构成其罪,遂令丞相军谋祭酒路粹枉状奏融曰:
少府孔融,昔在北海,见王室不静,而招合徒众,欲规不轨,云“我大圣之后,而见灭于宋,有天下者,何必卿金刀”。及与孙权使语,谤讪朝廷。又融为九列,不遵朝仪,秃巾微行,唐突官掖。又前与白衣祢衡跌荡放言,云“父之于子,当有何亲?论其本意,实为情欲发耳。子之于母,亦复奚为?譬如寄物缶中,出则离矣”。既而与衡更相赞扬。衡谓融曰:“仲尼不死。”融答曰:“颜回复生。”大逆不道,宜极重诛。
书奏,下狱弃市。时年五十六。妻、子皆被诛。
初,女年七岁,男年九岁,以其幼弱得全,寄它舍。二子方弈棋,融被收而不动。左右曰:“父执而不起,何也?”答曰:“安有巢毁而卵不破乎!”主人有遗肉汁,男渴而饮之。女曰:“今日之祸,岂得久活,何赖知肉味乎?”兄号泣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