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样不是挺好的,我出去一次就丢了半魄,我师尊最近都不会要我做事,让我好好养着,我就能和师姐一起看书了。”
宴chūn回头看了一眼书架,嘴唇抿了一下,其实来不及的。
这些书,是双尊十几年搜集来的,怎么可能几天就看完呢,距离双尊回来的时间只剩下不足一个月了,就算宴chūn设法拖延,也绝对不够将这阵法之中的邪书全都看完。
而且宴chūn看了不少了,她也不是完全不懂邪术了,尹玉宸说共生的解法或许藏在这些邪术里面,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可宴chūn还和前几天一样,看着尹玉宸平静但坚定的表情,她根本说不出“算了吧”这三个字。
她只好眼眶湿润地点头答应道:“好,我们再试一试。”
关于尹玉宸帮荆阳羽办了一次事儿,就丢了半魄这件事,荆阳羽最后还是没忍住,找他现在在门中唯一能够肆无忌惮说话的友臣说了。
友臣听了之后沉默了半晌,却说:“山下愚民这件事解决的漂亮啊,他是真的适合入司刑院,不对大道讳莫如深小心翼翼,也不会胡乱怜悯什么‘弱小’,这样的人,入我司刑院,修我公正道,保证不出三年,一身邪气去得gāngān净净。”
友臣认真和发愁的荆阳羽建议:“大师兄,你要是真觉得这个徒弟经脉有瘢痕难成大器,又觉得他太娇弱,不如你就把他给我吧!”
友臣说:“门中转投长老之事这本就寻常,不试试谁又能知道适合什么道?这弟子本来就是在我这里抢去的,你要么就还……哎?大师兄你别走啊……”
荆阳羽倒也不是多喜欢尹玉宸,非要他这个徒弟不可了,如果尹玉宸经脉没有问题,友臣若是喜欢他,自然可以去问他自己的意思,要不要入司刑院。
可是荆阳羽本来当时收了尹玉宸就是他难得地失控,现在发现了人家经脉有问题,似乎又神魂格外奇怪,一个凡人都能给吓丢一块,明显问题很大。
荆阳羽这时候不要他了,要把他打发去司刑院,那可绝不是他会gān出来的事情。于是荆阳羽也没空折腾尹玉宸让他少和宴chūn腻在一起,而是整日忙完了门中内门大比之事,还要去藏书阁翻阅典籍,找找怎么治疗他这奇怪的徒弟。
索性只要晚上回羿光院,就由着尹玉宸去了。
宴chūn又过上了整天和尹玉宸腻在一起的日子。
吃尹玉宸做的好吃的,每一次尹玉宸做完一个什么宴chūn没有见过的食物,尹玉宸都会结合这种食物的国家和地方,给宴chūn讲一个小故事。
带着这些食物起源地的风土人情,什么故事从尹玉宸的嘴里说出来,都显得格外的温情,让人向往,算是两个扎在书海之中的人难得的放松。
宴chūn心眼儿在这些写满人间悲剧的邪书上面,简直一天长一个,有时仅仅一个故事案例,就比她前面三十几年人生所有的经历都要迂回曲折。
有很多人明里暗里地说宴chūn从前那些年,是在虚度光yīn,连莫秋露都指责宴chūn,说她前面的人生毫无意义。
可宴chūn一直都听不进去这类的话,直到看得越来越多,她才意识到,她从前的人生有多么贫瘠。
宴chūn从前知道天下四国,位居四方,知道魔域诸魔的存在,知道散修和妖族聚集的无间谷地,知道入世渡世人苦厄的佛宗,还有隐藏在世间的诸多邪修。
但那种知道,仅仅只是知道,非常片面地知道。可现在她竟然生出了想要亲眼去看看的冲动。
不是在大师兄和同门修士的保护下,只能看到保护罩外那一点点世界,而是这个世界真正的样子。
宴chūn忍了好久,还是没能忍住,和尹玉宸说:“我想去山下,去四国,去北松山,无间地……”
宴chūn说:“我想去看看真正的人间。”
她说完之后,表情又有些黯然,想起了自己距离被彻底固魂,从此成为他人的傀儡,没剩下多少时间了,而她还在痴心妄想。
她习惯性地怕尹玉宸会斥她胡闹,但尹玉宸不是她的父母和荆阳羽,他听到宴chūn的想法,非常郑重地放下书本,转过宴chūn的肩膀,同她说:“这个世界,远比书中写得jīng彩万倍。”
尹玉宸说:“姐姐想去看,就一定能够去看。”
尹玉宸虚虚的,摸了下宴chūn的后背虚空处,像是在郑重又怜惜地抚摸一对不存在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