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很快的,就过了冬月,腊月初,曲园里,水月台吹箫引凤,谢毓磐热热闹闹把新娘子娶进了门。新人心花怒放,亲戚朋友满心欢喜,长辈们老怀大慰,一切都很和谐,偶尔有不和谐的声音在各种高压胁迫中销声匿迹。比如新郎官的祖母欧阳氏就不是特别开心,因为从新娘子的人选到娶妻的安排,她都不满意。二房三个儿子,没有一个娶妻后住在府里服侍长辈,她更是痛恨。可是老卫国公高举让孙子孙媳陪伴曾祖的旗帜,让她敢怒不敢言。真要较真起来,怕是他们一家子都要到曲园赁屋而居伺候祖宗,谁叫她的老公公哪都不喜欢,就喜欢曲园清净?
第二天的认亲是在谢老爷子住的“昆吾集”里进行的,小欧阳依然没有出现。昨天喝喜酒的时候,就有人问起。该不会看脸色的宾客自然是跟吴国公府有点儿情分的,否则也不会肯来出这个头。谢二爷坦坦荡荡,“夫人病重,连我回来到现在近一月,她都不肯让我见一面,说是病容憔悴。到底是身体重要,哪能因为孩子成亲,把人硬是抬来,吹了风病情加重,让孩子们心里也不好受。等成了亲,让磐哥儿带着儿媳去给他母亲请安就是了。”她自己不肯见人,你让我们怎么办?
准确的说,谢毓磐这场婚礼有两个小插曲。
一个关雎她们纯粹是当笑话来看的,那就是早一步出嫁的楚郡主。安乐公主府,卫国公府,这是年前最轰动的两场婚礼了。楚郡主爱面子,特别是在潭州时,那几乎就是公主的待遇,向来占惯了上风,从来都只有别人捧着她。哪怕是进京之后连番折戟,也改不了她骨子里的优越感。所以在享受婚后三不五时与婆婆张兰氏相斗的其乐无穷之余,还是很关注这一场紧跟在她后面的婚礼的。然后就发现了一件令她极为生气的事,她求而不得的几套头面,全被放在了谢家五少奶奶的嫁妆里面,还很高调的就搁在一抬四面都是玻璃的箱子里,一目了然。“还郡主呢,嫁妆都没有一个嫁给庶子的商女多。”张兰氏时不时不冷不热地刺上这么一句,被长辈娇宠着长大的楚纤曼哪受得了,哭着喊着要回公主府,要回潭州。张铁镔夹在中间,有时出声帮她劝劝张兰氏,两人相处时也是温言抚慰,楚纤曼还是个十四不到的小丫头,哪经得住这个,渐渐的也觉得丈夫是不错的,就是婆婆太可恶了点。张铁镔投其所好,经常陪着她回安乐公主府看望楚太妃,原本对这件婚事很是抵触的老太太也开始认同这个孙女婿了。
另一个插曲卫国公府的人可就没办法置身事外,差一点点就会闹出一场闹剧,这事发生在认亲之后。
吴国公府认亲时是按谢毓磐的外祖家来排序的,吴国公夫人看着没有她女儿在场也其乐融融的一大家子人,憋了一肚子气,连席都不坐,喝了新外孙媳妇的茶就走了,趁着卫国公府所有人连比较有头脸得力的下人都在曲园里,吴国公夫人赶忙去见她那可以断定意境把人生过成一出笑话的女儿。
穷则思变,无非就是希望变了能通,通后则达。
卫国公府里小欧阳现在就是这种状况,她很想摆脱如今这一切。谢二爷没回京还好,他回京之后,她就发现日子极其难过,自己关在院子里犹如困兽。这几年,她被关在府里真的是关怕了,她想低头都没有低头的机会了,谢二爷揪住她关门的那一点点错,彻底避开了她。而且她心里事实上还是转不过弯的,她有错吗?她想要给丈夫儿子争爵位,想要给女儿找个好人家,她是好妻子好母亲,应该得到丈夫儿女的尊敬才对,可是看看她现在有什么?丈夫离心,儿子跟着儿媳妇走,见面多是敷衍,女儿就只能当已经死了……小欧阳平时没事没少琢磨,越琢磨越觉得自己委屈。可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应该是谁?想来想去,那肯定就是一直跟在丈夫身边的林姨娘那个狐狸精了。哪家的妾侍像她一样,到了她院门外都不用来她这个主母面前立规矩?两个庶子也不用在嫡母跟前伺候,完全脱离掌控?小欧阳的心里有多不甘,对林姨娘的恨就有多深。
吴国公夫人这段时间没少在卫国公府和曲园周围打转,帮她女儿收集信息,寻求翻身的突破口。凭着对各种隐私的天生喜好,还真的让她发现了一个秘密,反复演练了好几天,自认为天衣无缝,可以帮女儿出一口气,重新翻身做主,这才到卫国公府找小欧阳商议。
小欧阳有气无力地躺在靠窗的贵妃榻上,一脸阴霾,窗外的秋日烈阳似乎在嘲笑她的失意。吴国公夫人风风火火进来,顾不上去安慰眼前不修边幅的人形垃圾,先大声吩咐自己的贴身嬷嬷,“赶紧的,把人都带出去,守着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