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主动去房间写作业了。姥姥欣慰地笑着,见孩子去写作业了,她过去把房间门掩上。
林琅说起房东要卖房子的事,母亲马上说:“那你和孩子先搬到我这边来,也能互相照顾,给我做个伴儿。”说着,母亲拿起遥控,打算把电视声音调小一些。
“也行,不过重光说……”
还不待林琅说完,母亲忽然惊呼:“天啊!这个人太狠心了。”
原来,电视里正在播放一则社会新闻,林琅瞟了一眼,大概是讲一个丈夫杀妻骗保霸占女方房产的事,女人的父母在镜头前哭诉着,记者采访邻居,邻居说那家丈夫平日彬彬有礼,夫妻俩特别恩爱,谁能想到会出这种事。林琅一时也看得义愤填膺,和母亲一起骂了几句,最后顺手关了电视,说:“雅雅写作业了,太吵了。”
母亲仍唏嘘不已:“现在这种事怎么越来越多了?”
“也别上纲上线,过去也有,只是消息闭塞,不像现在新闻传播得这么广,都是小概率事件。”平日很容易被这种热点新闻牵动情绪,动辄就上升到女性困境,婚姻制度等宏观的问题上来,林琅只能这样安抚母亲,也安慰自己。
母亲扭过头,望着桌上的饭,拿起筷子,又放下了,迟疑了一下,说:“妈有几句话,在心里翻来覆去,还是想给你提个醒。”
林琅仍低头吃饭,“嗯!你说嘛!”
母亲喝了一口水,说:“那天我问他,前妻是怎么没的,他目光有点躲闪,说话有点支吾,我心里有点犯嘀咕。”
林琅抬起头,像听到天方夜谭似的,一脸惊诧和不满:“妈!你想哪儿去了?你提到人的伤心事,人家不想回答,言语支吾应付你,不是很正常吗?”
母亲看到林琅反应强烈,像被冒犯了似的,心里颇觉不安,说:“是我多想了。妈只是给你提个醒,古人都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教练都说走夜路,见黑要停下来。”
林琅知道母亲是为了她好,不忍苛责,故作轻松地转移话题:“哟!你还知道‘见黑停下来’这话?谁教你的。”
“教练嘛!我学车去了,教练说的。”
“教练说得很有道理。”林琅一边吃着饺子,一边回味着这句话,没想到普通的交规路况常识,竟然隐藏着婚姻的大智慧——婚姻就像开车走夜路,见黑就该停下来,或者另择一条路,或者掉头,才能平安到达目的地。她和重光这趟夜路,能一路开到天亮的青山绿水繁花似锦里去吗?她悄悄看了一眼戒指,也问不出答案。
母亲的话,就像在她心里扔了一个炮仗,她用教踩灭了,但红屑和灰烬还在。
第二天,周重光过来带她去看自己那套房子。
房子果然离学校很近,推开窗能看到小学生做早操,三室两厅,是15年买的,那时候才五千块一平。他说,还有一套房子,是岳父给他们买的婚房,平时空着,冬天乡下冷没暖气,他会把岳父接到那个房子过冬。
林琅为自己曾经的迟疑和茫然感到羞愧,这个男人,金子一般的人,灿烂又纯洁,任谁遇上了不想扑进怀里抓在手里。
房子装修过,从未住人,家具上蒙来一层塑料,塑料上落来一层灰。重光叫了家政来打扫。
他们商量着再添什么家具,说到一半,他接了一个电话,说有事要处理,就先离开了。
阳光从窗缝里挤进来,灰尘在断续的光柱中沉落着,她在每个房间里参观打量着,筹划着添置什么家具,甚至想象到了和重光的婚姻生活——他们以后大概率是会共同生活在这间屋下,她买的那套房子,也许会出租出去,也许会空着,她烦闷时、闲暇时可以去小憩一会儿,总之,她可以进退裕如,她每天出门后,都会觉得,身后有一座丰饶宽厚的城池,永远为她敞开着城门。
“哐啷!”一声闷响,家政阿姨不知打翻了什么。林琅过去看,看到阿姨正手忙脚乱整理落在地上的东西,她不小心打翻了书橱上的纸箱,旧书、文件、报纸、相框散落一地。
林琅也俯身去整理,有了许多惊喜的发现,有重光的毕业证,还有一本相册,他十八九岁时的照片,像一个港台明星,她一时想不起来名字,最后,她看到一沓荣誉证书,优秀的人始终都在闪闪发光,他获过辩论赛一等奖,大学生建筑创意比赛二等奖,还获过市游泳比赛个人自由泳第一名,游泳比赛,第一名!……
窗外光线移动,投射进屋内的光柱不见了,光柱里的灰尘也不见了,房子仿佛忽然安静下来。她愣住了,像水桶忽然跌进深井里,脑袋嗡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