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快忘记了那是在爸爸死后的第几年。
一个寒冷的冬季,他和妈妈被房东从家里驱赶出来,带出来的东西虽多,却没几样实用的。
那个他认为一向慈善和睦的房东裹了身水桶似的羽绒服,手里还端着一碗冬瓜排骨汤喝的滋滋有味,这次望着母子俩的目光却含着厌恶。
妈妈的身体越来越差,头发松散,脸色堪比天空皑皑的雪,只能不断央求不要赶他们走。
“得了吧大姐,当初我要早知道你得了那种脏病,房子就不会租给你了。”
“我对你们娘俩已经够不错啦,这个月拖欠的房租都不要了,还要我怎样?”
妈妈没再说话,顶着周围路人怪异的视线,慢慢将头埋的越来越低。
他攥进了拳头,当即便从地上扒起一团雪球扔在房东衣服上、汤里。
于是排骨汤撒了,香味交融进了无色无味的雪地。
他第一次动怒,像头发了疯的小狗,瘦瘦小小的个子,毫不畏惧的扑上去打房东。
“我妈妈才不脏!”
“……”
当天晚上,他和妈妈拖着一大堆东西绕了不少路,终于找到一栋脱了墙皮的废弃小楼,打算应付几天。
最后那天,他在睡梦中被人轻轻叫醒,看见漆黑的屋子里亮了一点,中央的木桌上放着一块蛋糕,很大的蛋糕,上面还撒了许多巧克力碎。
小小微弱的蜡烛被烂窗户外的风吹的险些熄灭,他看见妈妈的脸在烛光中若隐若现,嘴里唱着不成调的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今天是小生的生日啊,许个愿吧?”
他回过神点点头,阖上眼后双手合十,轻声说道:“我希望,妈妈的病明天就能好。”
过了一会儿,虚弱空荡的声音才传来,“傻孩子,换一个吧,这个不会灵的。”
“为什么?”
“听我的话,换一个。”
他很乖,于是再次闭上了眼,能感觉到那双湿润的视线一直看着自己。
“那么,希望爸爸能活过来,快点接我们回家。”
妈妈听后似乎只是无奈的笑了笑。
“这下,老天爷都不会理你了。”
-
我问谢赴生:“那还记得你生日是几月几号吗?”
他摇摇头,说以前家里人给他过的都是阴历生日,时间过了这么久早就不记得了。
谢赴生想了想又加一句:“即使是按身份证,那上面也比实际年龄大了一岁,日期更不对。”
而且这么多年,他能好好活着已然是个奇迹,过生日很早就不在生活规划内了。
我沉默下来,不能想象谢赴生以前的生活究竟是怎样的,又可以说是不敢去想。
我知道世界上或许有更多比他过得还辛苦的人,可是没办法,活到现在十八个年头,我第一次觉得心脏像是活了过来,会这么心疼一个人。
…
我在蛋糕上插好蜡烛,然后朝他伸出掌心。
谢赴生愣住:“什么?”
“打火机啊,不然我怎么点。”
“哦。”
万幸的是今天没有刮风,我双手捧着小巧精致的蛋糕,笑吟吟的说:“许个愿吧寿星,今天是你生日哦。”
谢赴生呆呆的和我对视,不自觉重复了一遍。
“我 生 日?”
我看了眼手机屏幕,继续说道:“今天是九月十号。”
“既然你不记得了,那我就自作主张宣布今天就是你生日了,别再忘啦。”
“有点点突然草率,作为补偿,今后的每一年都罚我给你准备蛋糕吧。”
“生日快乐,谢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