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邓小莲出院了。
辞去酒店清洁工的工作, 她走在大街上,脚步虚浮,好像一下失去了方向感。
该去哪呢,这里还有她的容身之所吗?
邓小莲莫名的开始感伤,她从来就不是会缅怀过去的人,即使对于林周钰的生父有过喜欢,但也绝对谈不上爱。
死了,就是死了。
她喜爱钱,生活也处处需要钱,衣服包包化妆品食物还有孩子,她始终一刻也停歇不了。
秦兴原本也算是一个富商,但老天好像天生就容不得她们娘俩,刚结婚半年奢侈日子还没过踏实,那家小公司就面临破产,赔的连员工的工资都差点还不上,然后带着他们四处躲避,最终来到白城定居。
那是一段黑暗的时光,邓小莲每每想起都还是会觉得可怕。
秦兴不是个好人,从前在职场上是,现在只针对生活上,坏的人尽皆知。
他结交了一些狐朋狗友,染上赌瘾,以前的债还没两清又欠了新的。
对于这个臭名昭著的家,邓小莲没有觉得有多抬不起脸,相反,她虽然为金钱能屈能伸,但骨子里也挺傲,走在路上都挺直了脊梁,没有丝毫浪费老天给的这副好皮相。
她人生中第一次崩溃的时刻,是在林周钰被秦兴的情人猥亵那一年。
这件事没有外人知道,当天楼上的领居仅仅听见小孩在大喊大叫,实则并不知道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夫妇俩回到家时,邓小莲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到失语,反应过来后才对着秦兴又骂又踹。
本来是想报警,但一边是爱人一边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所以秦兴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加上男人那边给了一笔不菲的封口费,事情就这样平息下来。
时间过的越久,林周钰与常人并无太大区别的长大,唯独在家里不爱讲话外,和朋友倒是依旧说笑,邓小莲就以为真的过去了。
如今因果轮回,她也只能叹息,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
后来在开学前夕,我曾接到过邓小莲的电话,说今后打算回老家安度晚年。
“还回来吗?”我问。
她声音仿佛消融在风里,回答的干脆:“不会。”
“...好。”
我一下哽住,半晌才开口:“一路顺风。”
邓小莲忽然叫我:“蒋老师。”
“我在。”
“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欠你一句谢谢。”
“没关系,这都是我该做的。”
“真的感谢这段时间你对小钰的照顾,他能遇见你这样的好老师,也算是得到老天的眷顾吧。”妇人笑着说。
林周钰啊。
我脑海浮现出那张阳光干净的面孔,轻声说:“这不是眷顾,是缘分。”
不过都不重要了。
邓小莲最后说了再见。
那天离开林周钰家前,谢赴生说过一句话。
“那天晚上,我看见他跳了。”
天空悬挂满月,星星垂散天际,那次夏夜吹来的风是他感到最凉的,楼下在播放许嵩的歌,远处的城郊藏有猩火,仿佛能想象到人们在雀跃,欢呼,跳舞,围着炭石。
有那么一瞬间,谢赴生好像看见了自己。
一步一步,脱离死海。
“整个过程半分钟,没有一点犹豫。”他残忍告知。
见到我眼眶的湿润,谢赴生手指轻轻抚上来,即便被我躲开。
谢赴生说:“与其说轻生,不如是学会了释怀,他应该早就想这样了吧。”
漫长岁月中的棱角没有被磨削,只是变得浅淡,所以,谁说只有成年人的崩溃在一瞬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