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小区附近的咖啡厅。
康楠戴上了墨镜,遮住了哭红的眼睛。
“楠姐,你在屋里还戴墨镜啊?”小邱问。
康楠喝抿了一口咖啡,“我长了个针眼。”
“不严重吧?”
“针眼,不严重,你说吧,咋回事?”
小邱像被打开了开关,八卦模式正式被开启,滔滔不绝,绘声绘色地讲起了刚刚从老王那得到的关于老王和他前妻的故事。
老王很有艺术天分,从小学画,年少成名,后来认识了当地艺术团的台柱子,年轻的舞蹈演员韦玲玲。韦玲玲被老王的才华吸引,两人坠入爱河。但韦玲玲希望有更大的舞台,获得老王支持,于是两人北上。刚来北京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吃了很多苦,为了省房租住在朋友半地下的画室里,冬天没有暖气,只能烧火,有一次两人睡过头,差点一氧化碳中毒。后来韦玲玲考进了北京的歌舞团,每天老王都骑一个破自行车在剧院后的拐角接韦玲玲,怕给韦玲玲丢人。老王一路骑得汗流浃背,白衬衫都湿透了,帆布鞋把自行车蹬的咔咔响,韦玲玲一只手抱着老王的腰,一只手攥着裙脚,不然裙子卷进车轱辘里,尽管动作很吃劲儿,可脸上依然恬静,在月光下好看得像一幅画。
后来经朋友介绍,除了团里的演出,韦玲玲和老王开始跑歌厅,韦玲玲唱歌,老王弹吉他。算是开始在北京站住了脚。接下来几年老王迎来事业的春天,他的画被主流圈子认可,慢慢和朋友一起创办了画室,仿佛一切都步上正轨。
但好景不长,经常出国演出的韦玲玲羡慕外国的月亮,撺掇老王一起出国,老王意气风发坚决不走,几次争吵后韦玲玲一气之下,潇洒地跟一个老外远赴重洋,从此再无音讯。
谁想到这次韦玲玲突然回国,距离她出国,已经有十几年的时间了。
讲完这些,小邱口干舌燥,喝了一大口已经凉掉的咖啡,然后感叹,“哎,老王的老婆也真是个狠角色,说走就走,让老王守活寡这么多年。”
和小邱分开后,康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她把自己泡在浴缸里,把头埋进水里,憋了一大口气,一直到坚持不住了,才把头伸出水面,大口喘气,好像这样憋闷的心也能好受些。然后她站起来,想把镜子上的水蒸气擦干,镜子里隐约露出自己憔悴的脸,她看着自己,痛骂:康楠,你真的是出息大了,年纪也不小了,越大越没用,连人家有没有成家都不知道,还去跟人家表白!自己差点当了小三都不知道!你还能干点啥!只会丢人现眼!
康楠躺在床上,满脑子里都是小邱跟她说的话,她很努力地不去想,但那些故事自己在她脑子里活跃起来。
当然还有一部分事情,是小邱也不知道的。
韦玲玲这次回来,老王也非常意外。
韦玲玲刚走的时候,老王确实难过了好一阵子,大概有一年多他都是靠着酒精入眠。那时候是他整个人生最昏暗的时光。他无心经营画室,到处寻找韦玲玲,问遍了韦玲玲的同事,但都没有韦玲玲的消息,韦玲玲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他想出国找她,但不知道她到底在哪。他经常守在歌舞团的门口,等待奇迹,说不定哪天韦玲玲就回来接着跳舞了。终于有一天,韦玲玲之前的同事实在看不下去了,告诉老王,他在纽约的一个展览上看见了韦玲玲和一个老外在一起。
慢慢地,老王不再折磨自己,后来养了大熊,一人一狗,过得倒也快活自在,只不过老王的生活里没再出现过其他女人。
这些年过去了,韦玲玲比之前丰满了许多,气质却更好,眼神更加自信从容。
她和老王相对而坐,面前沸腾的茶腾起一阵水汽,把两个人隔开。
“小王同学,其实你没什么变化。”韦玲玲开口。“小王同学”是韦玲玲对老王的爱称,从两人第二次见面韦玲玲就这么叫他。
老王被这久违的称呼惊醒,沉默片刻,心脏平复之后,给自己沏好一杯茶。
“我突然回来一定吓到你了,对不起,可是,我真的太想你了,这么多年,我每一天都在想你,后悔当年的意气用事,我想这个世上不会有人再像你一样对我好了。我早已厌倦了漂泊,直到我在网上看到了一张北京冬天的照片,看到了我们曾经不知道走过多少遍的天桥,我当时就哭了,那一刻我才知道,纽约根本不是我的家,有你的地方才是家。”韦玲玲说得动情,眼泪滴落在茶杯里,“对不起,我忍不住想把这一切告诉你,希望还不太晚。”
老王依然没有说话,不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