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耗资巨大的工程。五十年来,帝国也只陆续制造了五架比翼鸟,非到重大事情发生——比如这次“皇天”出现,平日不会被派出。而每次动用比翼鸟,不像风隼可以由巫彭元帅全权调度,而是必须得到十巫共同的允许。
即使他是少将的军衔,至今也不曾驾驶过比翼鸟。而师父,居然五十年前曾孤身摧毁过两架风隼,而且重创了元帅的比翼鸟座驾。
那样强的巫彭元帅,被所有战士视为军神——居然也曾在师父手下吃过亏!
“啊,他就是十巫中的巫彭吗?”慕湮仿佛觉得身子有些不适,抬手按着心口,微微咳嗽,笑了笑,“我可记住这个名字了——都是拜他所赐,那一战打完后,我的余生都要在古墓的轮椅上度过。”
“师父?”云焕忍不住诧异地脱口——师父那样重的伤,原来是和巫彭大人交手后留下的。
“不过,我想他恐怕也好过不到哪里去。”咳嗽让苍白的双颊泛起血潮,顿了顿,慕湮对着弟子眨了眨眼睛,微笑,“他震断了我全身的血脉,但是我同样一剑废了他的左手筋脉——他这一辈子,再也别想握刀杀人。”
“师父……”这句话让沧流帝国少将震惊地坐了起来,注视着师父。
原来是师父,是师父?!
加入军团后,多少次听巫彭大人说起过昔年废掉他左手的那个神秘女子。如此的盛赞和推许,出自从来吝于称赞属下军人的帝国元帅之口,曾让身为少将的他猜想:当年一剑击败帝国军神的,该是怎样的女子——想不到,原来便是他自幼熟悉的人。
他的师父,空桑的女剑圣——慕湮。
“原来是沧流帝国的元帅。难怪。”慕湮却是仿佛回想多年前荒漠里舍生忘死的那一场拼杀,微微点头,眉头忽然一扬,看着弟子,傲然,“不过,就算他是什么帝国元帅、什么十巫——哼,这一辈子,他也别想忘了我那一剑!”
那一瞬,久病衰微的女子身上骤然绽放出不可掩盖的光芒,如同瞬间脱鞘而出的利剑,几乎在刹那间夺去了他的神志,目眩神迷。
从少年时开始,他就默默注视着师父,多年的潜心观察,曾以为自己已经完全了解和掌握了师父的性格和心思——却不曾料到,那样看似优柔软弱、近乎无原则的善良背后,竟还曾埋藏着如此烈烈如火的真性情。
“是的。”不由自主地,云焕声音再度恭谨地低了下去,然而眼神微微变了一下,轻声,“五十年来,元帅都没有忘了您。”
慕湮粲然一笑,清丽的眉间闪过剑客才有的傲然杀气:“我不管什么征天军团、什么帝国元帅,也不管什么霍图部、什么反叛——这般上天入地地追杀一群手无寸铁的妇孺,被我看见了,我……”
声音是忽然中止的,血潮从颊边唰地退去,一语未毕,空桑女剑圣的头忽然间往前一垂,整个人从轮椅上悄无声息地跌落到地上。
“师父!师父?”云焕眼睁睁地看着慕湮毫无预见地忽然委顿,那一惊非同小可,他再也不管自己身上的伤,右手一按石床挺身跃起,闪电般抢身过去将跌落的人抱起,“师父!”
然而,只不过一个瞬间,怀里的人却居然已没有了呼吸。
“师父?”那个瞬间,他只觉再也没有站立的力量,重重跪倒在地,双手剧烈地发抖,头脑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师父死了?怎么可能?
他曾受过各种各样的训练和教导,起码知道十一种方法可以对这种猝死的人进行急救。然而那一刹那,头脑里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他抱着那个瞬间失去生气的躯体,呆若木鸡地跪在原地,耳边轰然作响,感觉眼前一下子全黑了。
那是童年留下的、记忆里永远难以抹去的沉闷的黑暗。
双手双足都仿佛被铁镣铐住,僵硬得无法动弹。说不出的恐惧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将他包围,没有出路。他知道自己终将被所有人遗弃——包括他的族人和敌人。所有人。
“师父!师父!”他只觉得全身发抖,无法呼吸,只是下意识地摇晃着怀里的人,脱口大喊,“快醒醒!”
没有人回答他。榻上的鲛人傀儡依然昏迷,而怀里是失去血色、单薄如纸的脸。那样漫长的一瞬间,在他的感知里,却像是恒久的地狱。
恍惚中,有什么东西蹭到他脸上。然而平日只要有异物近身一丈便能察觉的军人,直到那个奇怪的冰凉的东西接触到肌肤,他才有些木然地转过头去。
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在肩上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