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说话,似乎情绪还没有恢复过来,然而却终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蓝狐看到主人可以动了,立刻蹭了上来,却警惕地盯了一边的云焕一眼,大有敌意。
“感觉好一些了……扶我回内室休息吧。”调息片刻,慕湮说话声音也中气足了一些,勉力抓着云焕的手想站起来,然而身上血脉依旧凝滞未去,脚下无力,便是一个踉跄。幸亏云焕一直全神贯注地看着,立刻伸手扶住了她。
“别动。”云焕想也不想,俯身揽起裙裾,将她横抱起来,“我送您去。”
“真是没用的师父呀,老了。”慕湮有些自嘲地微微笑,摇头,感觉自己在年轻的肩臂中轻如枯叶,指给弟子方向,“焕儿,左边第二个门。”
“嗯。”云焕似乎不想说话,只点点头,大步向前急急走去。
“小心!低头!”在穿过石拱门的刹那,慕湮脱口惊呼,然而云焕低头走得正急,居然反应不过来,一步跨了过去,一头撞上了门楣。
然而,竟然没有磕碰的痛感。云焕退了一步,诧异地看着额头上那只手。
“怎么反应那么迟钝?一身技艺没丢下吧?”还来得及抬手在他额头上护住,慕湮揉着撞痛的手掌,诧异地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忽然笑了起来,“咦,焕儿你居然长这么高了?怎么可以长那么高……在这个石墓里,你可要处处小心碰头呀。”
“是。”云焕垂下眼睛回答,声音和身子却都是僵硬的。
“怎么?”空桑女剑圣怔了一下,听出了他的异常,不由得惊疑地抓住了弟子的肩,“怎么还在发抖?难道那些魔物的毒还没除尽?快别使力了,放我下地让我看看。”
“没事。”云焕回答着,一弯腰便穿过了那道拱门。
内室依旧是多年前的样子,一几一物都摆在原位上,整洁素净如故。云焕俯身将慕湮安顿在石榻上,环顾左右,陡然间有一种恍惚的神色。
依然一模一样。连他小时候练剑失手劈碎了的那个石烛台都还在那里。这个古墓里的时间仿佛是凝固的。外面光阴如水流过,这里的一切却都未曾改变。
包括师父的模样,都停止在他少年时离开的时候。
“饿了吗?”慕湮安顿下来,才想起弟子远道来这里后尚未用餐,问。然而四顾一番,雪洞似的石室内哪有什么充饥的东西,女剑圣苍白的脸上浮出微微的苦笑,摇头看着云焕:“你看,这里什么都没有。”
“不用麻烦师父,我随身带有干粮,等会儿让湘生火做饭就是。”云焕走到那盏石烛台边,抬手摸了摸上面那一道剑痕,回答。
“哦,那个叫湘的姑娘不知醒了没。”听到弟子提及,慕湮恍然记起,“焕儿,你去看看?”
“不用看。”云焕摇头,“如果醒了,傀儡第一个反应便会寻找自己的主人。”
空桑女剑圣忽然不说话,看着自己的弟子,眼神微微一闪:“为什么要把好好的活人弄成傀儡?变成杀人工具?”
“鲛人不是人。”虽然压低了声音,恭谨地回答着师父的责问,沧流帝国少将语句短促而肯定,“这个还是你们空桑人说过的——而且比起在叶城被当宠物畜养和买卖,鲛人在军中当傀儡应该好一些吧?至少我们教导战士要爱护武器一样爱护傀儡,它们没有意识,也不会觉得屈辱痛苦。”
慕湮并不是个能言善辩的人,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不忿:“可是这不对。”
“为什么不对?征天军团需要傀儡,帝国需要军队。没有军团,云荒就要动荡——”云焕回过头,眼里有钢铁般的光泽,“我们维持着四方的平安,让百姓休养生息,让帝国统治稳固,有什么不对?师父,这几十年来云荒四方安定,农牧渔耕百业兴旺。连沙漠上以前逐水草而居、靠天吃饭的牧民,帝国都让他们有自己的土地和房子,不再颠沛流离——这些,难道不比空桑承光帝那时候要好十倍百倍?”
空桑女剑圣微微蹙起眉头,仿佛想着如何反驳弟子的言论,却终于无语。
“还有湘,”仿佛被师父错怪委屈,本来不多话的少将一口气反驳下去,“我答允了飞廉要照顾她,这一路上不曾半点亏待过她,更不曾和那些家伙一样拿她……”手指在烛台上敲了敲,云焕眉梢微微抬了一下,还是继续说下去,“拿她来消遣取乐。整个征天军团里,除了飞廉那小子,就数我最爱护鲛人傀儡了。我哪里不对了?”
慕湮皱着眉头看着云焕,最终依然摇摇头:“反正都是不对的。焕儿,当初我教你剑技的时候,可从来没希望你变成现在这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