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到腊月底，感觉天黑的越早。太阳才刚刚落山，灶房的火坑里头火就旺了起来，一家人各自抬着碗坐在火边上吃了饭，浑身的寒气都散开了。

等洗碗喂了猪，天就差不多黑了。冬天太冷，就是烤火也是暖了前胸凉了后背。也没有啥活动，家里有一台十九寸的黄河老黑白电视机，前几年在房顶上架个天线还能收到一个台，现在是一个台都没有了，只有雪花点，所以早就被放起来了，派不上用场。

吃完饭，烤一会儿就该洗洗睡了。

叶芽刚刚进屋，外面就有人在喊：“表叔休息了吧？”

然后叶建洪那拖着大头解放鞋的声音就从灶房穿过堂屋开了堂屋门。

“哟，石头娃，咋这个时候过来了，赶快进来，烤火。”

叶芽在屋里想了想，算了，还是不要出去了。

正准备睡了，就听见叶建洪的声音，吆喝她：“芽芽子，这么快睡了？没睡起来，石头娃找你有事。”

叶芽嘘了一口气，下床套上鞋子出了屋。

冯锦倾坐在火坑边上听着她的脚步声回头对着她笑了笑。

“石头娃，你有啥事，你说。”

“我就是想找叶芽芽帮哈忙。我不是看着这腊月了嘛，街上人多，我去县里头进了点年货打算回来卖，摊子也找好了，但是人手不够，得找个帮忙称秤算账的。胡金海表叔他们的胡圆圆倒是没事，但是你晓得的，她那个，算账这种事情我有点不放心。我就想着叶芽机灵，看看她最近忙不忙，不忙的话给我帮几天忙。哦，一天十五块钱的工资。”

叶建洪还在考虑呢，一听他这话马上开口了：“门上人，帮忙就帮忙，还开啥工资，管饭就行了。你一天能挣多少钱。”

冯锦倾笑道：“做生意的事情这个赚多赚少谁也说不来。我这是没有打算再出门了，所以就想试一下，多少能赚一点就行。这大冷天帮忙也不好帮，该给的工钱肯定是要给的。逢集也就这么几天，起来的早，回来的晚，我都怕给工资叶芽都不愿意。还有不逢集的时候要是去县里进货我一个人顾不过来，估计也得麻烦她，这个我就不跟表叔客气了，不给工钱。”

叶建洪这种时候最好说话，大手一摆：“说那些客气话干啥，这门对门的，帮忙是个啥事，就怕她那跟算盘珠珠一样拨一下动一下干活一点眼里都没有的给你添麻烦。再说了，这腊月间屋里也没有啥事情，她在屋里能干啥，出去锻炼锻炼，长长见识，一天贪生怕死的——”

叶芽：——所以，他们两个啥都决定好了，叫自己出来干啥的？好不容易把脚烤热上床，这下又凉了。

然后又听冯锦倾道：“那表叔，就这么说定了明天逢集就要开始了，要辛苦叶芽早点起来了。”

“几点？”叶芽绷着脸总算插进去一句话。

“六点吧，东西都准备好了，但是得早一点过去，我在桥跟前等你，一路坐车上街上去。”

叶建洪又开腔了：“坐啥车，坐车不要钱？屋里有自行车骑上就行了。”

“自行车不行，还有货呢，再说太早了，骑车也不安全。”腊月间六点钟天都还没有咋亮。

叶建洪点头：“这倒是，有货就莫办法了。那行，就这么说了，明天芽芽子就去。”

冯锦倾站起来看了叶芽一眼，叶芽低着头坐那里拿着火剪戳火，看不清楚表情。

“那表叔，表婶，叶芽，我先回去了。”

“行行，早点回去休息，别耽搁了正事，拿手电没有，外头都看不到了，我送你。”

冯锦倾摆手：“不了不了，拿手电了，表叔你早点休息。”说完，不自觉的又看了叶芽一眼抬脚出了屋。

叶建洪把人送出去，回来就是一阵叨叨：“越来越莫礼貌了，不知道把人送哈。”

叶芽猛然抬头，张了张嘴，想说啥又没说出来。

赵月梅半天才来了一句：“是不是不好，芽芽子这么大了，石头娃也不小了，两个人一起来来回回的叫人看到要说闲话。”

叶建洪眼睛一瞪：“说啥闲话？我早都说过了，我叶建洪是要招女婿的。他冯汉林要是舍得把娃儿给我，我巴不得。不给就啥都不说。”

说完看着叶芽道：“叫你去给人帮忙不是为了挣钱，是叫你去长见识学点本事的。你看看你姐姐，你们两个一样大，你姐姐都能挣钱了，一下子往家里寄了那么多钱，你能干啥？干啥长点眼色，到底是一堆一块的，你跟人跑跑看看，自己也注意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