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芳就跟大人告状，说是叶建军偷懒。不然都是捡粮食，为啥她的口袋满了，叶建军的口袋是空的。

结果就是叶建军被狠狠的揍了一顿，跑到别人家里躲起来。

叶秋芳和王秀梅把人哄回去，又关在屋里揍了一顿，吃早饭的时候，叶建军就在灶房里面抹了脖子。

兄弟两个坐在檐坎上就说起了这个事情，叶芽细瞅了一眼，他的脖子里面果然有一道疤，很宽很长。

叶建军道：“你说我莫良心也好，狠心也罢，要不是想着她生养我了一趟，咋样也要回来送她一程，这个地方我死我都不想回来。我在这里活了十多年，从来没有抬起头的活过一天。那天是要去买花圈，不然我直接不得上他们门，更莫说是去专门走亲戚。”

说完叹了口气道：“你是老幺，你记事的时候那个时候屋里日子都好过到哪去了。我们那个时候苦啊，家里成分高，又是知识份子，又是地主，红卫兵三天两头的来找老太爷，把他带到大队里面去批斗，隔三差五来抄家，说是老娘娘家是资本主义，家里有枪支弹药，有金银首饰，屋里直接地皮都挖起来一层。左邻右舍的还不停的这个举报那个举报。从那个时候过来以后，老太爷哪里还像个知识份子，跟疯子差不多，一不顺心就把人往死里打。”

“冬天煮一点红豆腐，吃饭的时候下饭得拿筷子蘸着吃，就那么一块红豆腐，一大家子人要吃两天，你多蘸一点你就得挨打。”

“捡苞谷那回我是最绝望的，我莫大姐那么灵活，就觉得捡就是捡，咋能顺手牵羊的去偷呢，结果回来就狠揍了一顿。第二天好言好语的把我哄回去，老太爷去上工了，又把我关屋里打了一顿。”

“当时我抬着碗，就觉得吃饭跟吃毒药一样，割喉咙，直接咽不下去，我就舀了一瓢冷水掺在碗里往下咽，可是那也还是咽不下去。然后又被打了一顿。说我饭都吃不下去了还活着干啥？”

“我当时就想着，我不活了，莫法活了。我拿着刀走到水缸边上，想着要是割不死自己就一头栽到水缸里面去，割不死闷也闷死了。谁晓得那个菜刀不快，割破了喉咙我一疼就没有栽到水缸里面去。血淌的到处都是。”

“后来把我送到医院，说是软管子断了，硬管子破了一点，发现的及时，没有死成。出院莫多久，我就连夜跑了，啥都没有拿，一路上啥罪都受了，莫个人样。要不是杨家收留我，我估计也早都死在外面了。”

“所以这辈子，杨素梅就是不能生也无所谓，我感激她一辈子。”

“所以这辈子，啥都能忘，这个不能忘。”他抬抬下巴，露出那狰狞的疤痕：“一辈子都在了，你们说咋能忘。还走亲戚，见面能喊她一声大姐，那都是我心宽了。我看她大概是记不得了，但是我记得，伤在我身，疼在我身，咋能忘呢？”

烧过头七，当天下午叶建军就带着杨素梅走了，然而他讲的这些往事，叶芽觉得自己大概能记很久很久。

她一直都觉得前几年上学的时候那日子真的是苦，尤其是不能上学，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她一度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该怎么走下去了。

可是如今她才知道，比起老一辈经历的，那几年算什么。

曾经的曾经，那才是真正的苦。

叶建军甚至到了不想活自杀的地步，那该是被逼到怎样的境地。可是他还是自己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走出了一条属于他的道来。

如果那个时候他死了，也就死了。

可是他没有死成，所以又延续了自己的人生，有了自己的家，自己的果园，自己的房子。

上天，从来不曾薄待过勤劳努力的人。

叶芽不知道自己心里变化会这么大，大的她看啥都觉得满足，哪怕叶建洪说些二不着调的话，发脾气，她竟然都觉得不算个啥了。

家里少了一个人，忙的时候不注意，一闲下来就觉得好像冷清了一大截。

赵小燕第二胎虽然生了个女儿，但是满月酒还是大办了。

赵月梅去送的礼，回来又带回来了新八卦。说是跑了两年的胡圆圆回来了，侯明亮也跟着一路的。

“你都没有看胡永贵那脸，黑透了，侯明亮喊了一声哥，他连甩都没有甩。”

叶芽唏嘘：“咋今天回来了，满月酒也算是喜事吧？当初胡圆圆跑出去哪个不晓得，这个时候回来，胡永贵脸色能好看才怪了。”

“谁晓得，我看抱了个娃儿，都好高了，跟侯家小伙子一个模子里面印出来似的。娃儿都那么大了，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