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回了院子之后,两个站在大门两侧顶着一碗水的丫头激动的腿一软,差点失态道扑上去:“郡主,您可算是回来了!”
这一激动,身子一晃,头上顶的碗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听见动静,从屋子里头出来了一个三十几许的妇人,冷声道:“还差一刻钟,另加半个时辰。”
识香和雁书闻言一脸菜色,整个人都是奔溃的,却不敢再跟桑榆求情,快速进屋拿了碗出来放在头顶,小心翼翼的往旁边站了站。
桑榆狠狠的嘘了一口气带着笑凑了上去,进屋抓住那妇人的袖子微微搡道:“师父,我再也不敢了,您就饶了她们俩个呗!”
妇人被她这么一拉扯,一肚子的火气就这么散了,伸手指了指她的额头道:“你就是个不省心的。”话毕,对着外面道:“罢了,既然郡主求情,那就饶了你们这一回,下一次若是再让郡主独自一个人出门,定然重罚。”
两个丫头喜出望外的一把将碗拿下来,齐齐福身道:“谢谢郡主,谢谢师父。”
这妇人就是安王替桑榆寻的武师父,姓阮,名青玉。自桑榆五岁起就进了府,既教着桑榆习武,又随身照料着她。桑榆于她,就跟自己女儿一般。
桑榆习武,身旁的丫头自然也不能落下,所以识香和雁书两个丫头也跟着喊师父了。
桑榆见两个丫头低眉顺目的连头都不敢抬,心中有些内疚,摆摆手道:“你们下去吧,我要和师父说会儿话。”
两个丫头如释重负,麻利的出了屋子。
阮氏才道:“郡主要和我说什么?”她是被请进府的,没有签卖身契,所以她从来不自称奴婢。
桑榆挨着几案坐了,然后才道:“师父,皇上今儿赐婚给我了,就是穆家,那个叫穆衡山的。”
阮氏嗯了一声道:“我知道。”圣旨到了这种大事情,府里上下谁不知道。
“师父,穆衡山到底好不好,穆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家?”桑榆问这话的时候眼中带着一丝迷茫,在今日之前她从未想过嫁人这个事情。虽然她已经快要及笄了,也早有媒人上门说亲,可是都被安王和世子给挡了回去。
在父兄的眼里,桑榆还是个孩子,哪里能这么早就嫁作人妇。
直到圣旨进府桑榆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要嫁人了。
与其说她不愿意嫁给穆衡山,不如说她是没有能接受要嫁人的这个事。
怒气冲天的跑去穆家,回头来哪里还有一丝火气,满脑子都是穆衡山临了的那句话,和他那带着悲戚落寞的声音。
心乱了。
这种感觉好陌生,让她惶恐不安。
她素来依赖阮氏,有些话不好与自己爹爹和大哥讲的自然都会跟阮氏讲一讲。
阮氏听她这样一问,眉头微不可见的一蹙,在她旁边的小杌子上坐下道:“那郡主自己觉得呢?”
桑榆鼓了鼓腮帮子,半响才道:“父王说穆家的男儿都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可是我瞧着他却觉得好可怜。”
说完,想了想又道:“师父,我听见圣旨下来的时候心里恼火的很,所以就跑去了穆家。穆家那么大的府邸,连一个下人都没有,路两旁都是杂草——”
她从来没有见过哪家的府邸是这样的。
阮氏咬牙,眯了眯眼睛,她自己也是女人,也是从这个年龄过来的,怎么会不明白郡主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可怜,这是心动。
“郡主既然这样说,又何必问我。”
桑榆一愣,抬眼看着她道:“师父!”
阮氏道:“穆家男儿皆薄幸,绝非良人。心怀家国,不负天下,却总是辜负枕边人。榆儿,你素来是个有主意的,师父知道自己说的这些你不信,你不妨想想,总归还是有时间的。”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情,一旦嫁了,有多少苦水都得自个儿咽了。
阮氏说完便起身道:“时辰也不早了,我让丫头去取饭,用过之后郡主歇一歇吧。”
她带大的姑娘她最清楚,有些话只能点到为止,犹过不及。
桑榆心中有事,连带的胃口也不好了,恹恹的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
“识香,我要沐浴。”
识香看了看那桌子上几乎没有怎么动的饭菜,与雁书相视一眼撤了下去,然后才让杂使的婆子提了水进盥洗室。
桑榆泡了澡,让丫头把头发擦了半干就将人撵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