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长固然是生活的一部分,天下豪杰亦不乏对黎民众生牵肠挂肚者。既然来到了这里,既然思芸不在了,那便以这些苦难困厄的百姓为重吧,他们也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啊!
与史阿分别后的台骀,回味着方才史阿对那些陌生的夷狄切齿的仇恨,意识到这仇恨不是简单个人间的矛盾,而是整个民族与另一个民族的矛盾。
这种矛盾不是简单依靠和亲或者臣服就能消弭掉的,这是种族之间难以共融,用数个世纪,几十代人相互屠杀劫掠,世代为仇,积累而成的怨恨,势必将以其中一方的灭绝或者迁徙作为最终的结局。
如果不然,双方将会在无知和恐惧的支配下,一直依靠此消彼长的强盛,心安理得的屠杀、劫掠着对方,累积的矛盾,早晚会有集中的爆发。
而自从部落族群诞生以来,很多个种族和国家都被轻易的灭绝而不是死绝,那是因为这些种族和国家没有自己的历史和文化,一旦抵抗不了入侵者,轻而易举便能被对方同化,再也没有复兴的希望。
正是因为今天的际遇,导致了若干年后台骀一行征战异族,手下将士个个都是铁血无情、心狠手辣之辈。他们的宗旨不但要杀光异族的男人,还要毁掉他们的语言和文化。
台骀很清楚自己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刻只身犯险,他不是王越,没有千里杀一人的欲望和能力。等到他日,自己率领一支王者之师,再深入漠北吧。台骀想罢,便打马东去,准备绕道辽东,坐船回到南皮。重走回头路,这不是台骀的风格。
没有惊动任何人,没有去见幽州牧,没有去见北平相,台骀走着自己的路,看着自己能看懂的风景,听着沿途路人短暂的哭声和笑声。台骀冷眼旁观着,他不是侠客,他不会出手相助,他就这样不回头地走在路上。
一路上,台骀的思想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在他从来的认识里,他认为凡事有果便有因,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看到的表象是可怜的人那么多,那实际上呢?他们有种下当初的因,才食下今日的果吗?那些发出哭声的人当初是否也眼睁睁看着别人哭而自己在一旁偷笑呢?
社会越来越动荡,局势也越来越晦暗,不光各方诸侯,地方的豪强也在不遗余力的扩张着自己的势力。
无论是冀北还是幽州,无论是辽西还是辽东,一个个本该安宁祥和的乡亭,无不在安静之余莫名的有人哭有人喊,给死气沉沉的环境增添些许色彩。
有人哭有人笑,哭的人脸上写满凄惨,笑的人脸上写满无知。这些现象让台骀怀疑自己的观点,当他沉下心来看这些事情的时候才发现,这些可怜的人不管有没有可恨之处,但是真的可怜。他们莫名其妙就被地方豪强给看中了,有的被看中的是人,有的被看中的是地。他们哭他们喊,他们抱怨命运的不公,他们诅咒朝廷的无能,但是他们却无法反抗,甚至鼓不起一丝丝反抗的勇气。
这,是一个用拳头说话的年代。
弱肉强食,看起来是那么的理所应当,而且听起来也比恃强凌弱这四个字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