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的这次进攻,没有重武器。所以,我们的阵地损坏不大。战士们正在修整阵地,我走到两名烈士的跟前,将两朵老山兰放在了他们的身上。虽然战友牺牲了,可是,兰花依然飘香。绽放的老山兰,就是战友的英魂,永久的在南疆绽放。
卫生兵上来了,担架兵也上来了。烈士的尸体向后运去,战友们默默的送走了自己的兄弟。
马志和的头部受伤,血还在流着,他被送了下去。临走,牵着我的手,说:“班长,我就是被枪托子砸了一下,不碍事,我不下去。”我一瞪眼,说道:“不下去还行?你这是脑震荡。不及时治疗,将来成了傻瓜,谁跟你?”战友们都笑了,马志和也笑了,被担架抬了下去。
“你小子,只说别人,咋不说自己?”排长从我身后走了过来。走到我的跟前,板着脸说道:“把裤腿撩起来,让我看看伤口。”我朝远处的辛小强瞪了一眼,一定是这小子多嘴。然后转过脸,朝着排长嘻嘻一笑,说道:“看啥?我又不是大闺女。”排长一瞪眼,说道:“不是大闺女,还怕看?”没办法,我只好把裤腿撩了起来。宽松肥大的军裤撩到了大腿根,刚刚包扎的伤口又开始出血,血水浸红了雪白的绷带。排长一挥手,一个卫生兵和两个担架兵过来,把我摁倒在担架上,抬着就走。
“排——排长,这是干啥?就一点皮肉伤,咋还往回送?”我着急的喊道。远处,排长喊道:“这里,有胡玉林。你小子,养好伤再回来。”娘啊,这才上山两天,就被担架抬下去了,丢人不丢人?躺在担架上,我懊恼的想着。都是辛小强这小子,回来以后非得好好收拾他。
打仗的时候,尽管有炮火的掩护。但是,伤亡还是避免不了的。后方医院已经人满为患,于是我被安排到了山下不远的临时医院。说是医院,就是一些大帐篷。有的成了手术室,有的成了病房。医生过来给我检查以后,说是没有伤到动脉,只要按时换药,静养一段时间就行。
一个护士端着药盘子来了,上面放着酒精、消炎粉、药水什么的。拿起剪子,“咯吱咯吱”就把我的裤子铰开了。“你——,你这人咋还这么野蛮?一条新裤子,你——你看就这样铰了。”我心疼的喊道。护士带着口罩,一对大眼睛看看我,似乎我的脸上有什么。我抹了一把脸,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刚从上面下来,还没来得及洗脸。”
护士没有说话,继续给我清洗伤口。酒精擦到伤口上,疼得我直咧嘴。“忍着点!”护士轻轻说道。忍着,忍着,你下手就不能轻点?我心里暗暗想到。咧着嘴摇摇头,我心里暗自生气,今天真倒霉。你说那个杨排长,这点伤你把我送到医院干啥?你看看这个护士,啥水平?敌人给我一刺刀的时候,也没现在疼。我算是倒霉了,咋还碰上这么一个护士。
护士给我清洗好伤口,上了药,然后包好,说道:“两个星期不能下床。”腿上的伤疼得我直吸凉气,忍住疼,我说道:“就——就这点伤,让我躺两个星期?同志,你不知道,阵地上需要我。你对医生好好说说,这两天我就回去,班里的事情我不放心。”
“不就是一个班长?我还以为是多大的官呢。离了你,就不打仗了?”护士白了我一眼,转身走了。我生气的看着他的背影,说道:“你——你这人,咋还这样说话?班——班长咋了?班长就不是人了?告诉你,你要是再这样,我去你领导那里——”
“班长,别喊了,人家已经走了。”躺在我旁边病床上的马志和说道。我仍然忿忿不平的说道:“我不是说她啥,我就是因为她瞧不起我是个班长。你看她一瞪眼那样,就是个典型的母老虎。手上没轻没重的,业务不行不说,态度还不好。”
“同志,谁的态度不好?告诉我,我去批评她。”护士长来了,一边查看我的伤口,一边说道。咱这人,是个爷们,别看那个小丫头做得不对,可是,咱要是给她告状,那不成了好男和女斗?于是,我咧咧嘴一笑,说道:“我——,我没说什么。可——可能打仗的时候,头被震得发晕,胡说呢。”护士长奇怪地看看我,起身走了。
躺在病床上,几天的战斗来不及休息,此时倦意上来了。尽管受伤的地方还有些疼,但是,人却已经睡着了。睡梦中,梦见了我的战友们。全连,我们八个山东老乡,现在,已经牺牲了两个。他们的面孔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活生生的,可是,他们为什么不说话?一片白云悄悄飘来,遮住了战友们的身影。突然,这片白云变成了一张白纸,从信封中飘了出来,她的面孔出现在我的眼前。
她叫刘晓云,是我高中时的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