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池同学也抬起了娇小的手,将连盖子都没拧开的瓶装茶凑了过去。然后,两人的视线分别呈现着柔和与锐利这两种对立的形态,一同向我射了过来。
既难以按下已经举起的手,也不好一直这么无视下去,到头来,也只能顺遂这个臭女人的意愿了。没有任何值得庆贺的事,却还是把罐子凑到了一起。
「干杯。」
「……杯。」
我用力顶撞地生的罐子,权当做无畏的抵抗。
抓起摆在手边的面饼点心吃了一口,咀嚼食物的轻微快感与甜味,令意识微微上浮了一点。晚饭之后还没有吃任何东西,遇到的也净是些令唾液都变得苦涩的事,糖分对此时的我确实颇有帮助。
面饼的碎片卡在了干燥缺水的喉咙里,于是连忙往嘴里灌汽水。
盛夏的夜晚与焦渴的身体,同时摄入着有害健康的甘甜。
幸福的味道,抚过了舌头表面。
我很清楚,那是一种既浅薄,又转瞬即逝的感觉。
「像这样的零食,偶尔尝尝也还是挺好吃的,对吧。」
拿着咖喱仙贝前后查看包装的地生还没等吃上一口,就如此这般发表起感想来。而水池同学刚刚还说自己吃了拉面,结果还是自顾自地嚼起了薯片。每咽一口,脸上就泛起淡淡的喜色,光是在旁边看着,都让人不禁要放松脑内紧绷的弦。往旁边偷偷一瞄,发现地生也用大概与我别无二致的表情望着水池同学。
可紧接着,她就像是察觉了我的视线一般将脸转了过来,目光移动速度之快,令我有些毛骨悚然。
回想起在公园时,她也不知为何立刻注意到了我。可能在那随和的外表下,其实对周遭的变化极为敏感吧。这也难怪,毕竟是个作奸犯科的女人。
「我想问小空一个问题,可以吗?」
「先问再说。」
「你为什么喜欢海?」
早知道就连问都不让她问了——在双眼失去水分的同时,我深感懊悔。
这一击真可谓是来势汹汹毫不迟疑,连打探虚实的过程都没有,有种被当面一斧头劈下来的感觉。围绕在周围的空气都如同被烤焦一般,干燥得迸出了裂痕。
「诶……喜欢?我?还是说普通的……海?就那种,铺得满地都是水的……」
水池同学先是一番比手画脚,似乎想要形容地理意义上的海洋,然后渐渐地,开始用困惑的神情看着我。不能被她看到——冒个不停的冷汗向我发出了如此警告。因为此时此刻,我完全想象不出自己的表情。也不知究竟露骨到了什么地步?
「海嘛,看着就……感觉水面,挺漂亮的,就。」
说起话来如同在骑自行车,明明想踩脚踏板,却每一脚都踏在空气上,焦急的双脚直愣愣地伸在半空中。水池同学的视线始终不曾中断,太阳穴的部分几乎要被烧出洞来。
我也望向水池同学,把心脏绷得像是被按在墙上一样,开口糊弄道:
「就是那个海。」
急切的声音像绕口令一般闯出了嘴巴,甚至顾不上抑扬顿挫。
「是、是么。」
水池同学回答得明显有些困窘。好想逃,想用毛毯裹住全身倒地不起,想将一切光芒和视线彻底屏蔽,从此跟地底人为伍。
与此同时,对我这掐着喉咙挤出来的搪塞之辞,有个女人却发出了笑声。那中气十足的「啊、哈、哈、哈」甚至让人感到莫名爽快,由外而内地震慑着我的耳朵。
「有什么、好笑的、吗。」
咋连话都不会说了。
「只是觉得,女子会好开心呀~」
「开心个、头。」
「啊,这仙贝很好吃哦,来尝一个吧。」
我接过她分过来的仙贝,食不知味地嚼了个稀巴烂。口中残留的那种不知该如何分类的浓厚余味,被我用汽水一口气冲了个干净。喝完之后,脸虽然顿时烧得发烫,但心却像跑完了赛道全程一般稍稍恢复了平静。
「海也不错啊,虽然从来没去过。」
地生笑嘻嘻地借题发挥起来,丝毫不打算掩饰她那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意图。就这货,到底哪里像好人了?
「名字一样,有点不好分辨啊。」
听了水池同学的话,地生沉吟了片刻,然后——
「sea很good哦。」
这头脑简单的方法,令她愈发像个怪人。
「但是去了海边,都能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