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濑小姐叹气。
「他到底在干么啊?做了这么多傻事,结果却死了……」
速濑小姐的声音里流露出后悔。
我什么都没说……不对,可能就是因为什么都没说吧,所以速濑小姐才会如同忏悔一般,滔滔不绝地继续说。
「我从还是小学生的时候,就很崇拜彰人喔。他加入儿童会的棒球倶乐部时,我明明不是经理,却会特别准备运动饮料或切片柠檬送去想吸引他的注意。每次他参加什么大会,我也一定会到场。升上高中后就下定决心和他告白,也成功交往了……明明是这样。」
速濑小姐按住额头。
「彰人肩膀刚受伤,不能打棒球的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因为他一点都不像是我认识的彰人,让我觉得很害怕……所以我和大家一样和他保持著距离。」
我只能默默听著。
虽然回滚的时间快到了,但我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打断速濑小姐的忏悔。
「但是我啊,还是无法完全对彰人弃而不顾。因为看见曾经崇拜的人灰心丧志,会让人很难过啊……所以之前我鼓起勇气试著邀他帮忙摆摊,他虽然满脸不情愿却答应了。我很高兴喔。如果这样就说他能够重新做人实在太夸张了,但我想总会有办法的吧……然后他就死了,还真省事呢。」
不过啊。速濑小姐接著说。
「我并不能断言彰人在那种状态下还能够好转,所以从某个角度来说,这样的结局可能是好的吧。在他铸下大错之前,就退出这个世界。」
「没有那种事喔。」
我反射性否定了。无论彰人再怎么胡闹,也不能说他死了正好。
速濑小姐瞪著我,然后很快将视线移回前方。
「……你说得对。我说这种话确实不够谨慎。但是……因为彰人有很多不好的传言。就像我刚刚说的,借钱不还、和本土的坏人混在一起之类的,还有──」
「他对妹妹明里施暴。」
「……欸?」
我差点没捕捉到那句话。
我在脑中重播了速濑小姐刚才的话。明明听得懂,但脑袋拒绝理解。
「他对明里──」
施暴是真的吗?
就在我想这么问的瞬间,绿袖子的报时钟声响起,混杂著噪音的旋律激起我的不安。
彰人对明里施暴……怎么会,开玩笑的吧?我不想相信。
那只是谣言而已,肯定是这样。
……但是。
如果谣言是真的,那我──
间章(五)
进入袖岛高中就读后,我度过了一段死气沉沉的日子。虽然有在老师和学长姊们的邀请下加入游泳社,但几乎只是因为惯性而继续下去而已,并没有留下像是国中时期的醒目纪录,也完全对学业不感兴趣,经常在课堂上发呆而引起老师的注意。
没有奏江的学校生活非常空虚,我每天都被从心里那个巨大空洞吹上来的冷风折磨。如果能够见到奏江……不对,如果奏江有打电话或传讯息给我的话,就算无法填补心里的洞,但冷风可能会因此停下。
不过,奏江不曾和我联络。
一开始我想说他要忙著适应陌生环境,所以没有特别在意。但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也过去了依旧音讯全无,这让我很不安,不止一次想打电话过去,但无论经过多久,我都无法主动和他联络。
『我们只是青梅竹马,你们不要有奇怪的误会。』
奏江在国中时期说的那句话,即便不是对我说的,却一直如同蛇般盘踞在我的胸口。每当我想和奏江联络时,它都会猛然抬头,露出獠牙。一旦被咬,毒素就会一点点地渗透全身,让我无法动弹。
所以我终究什么都做不到。
在不安与放弃之间往返的日子里,只有简讯的草稿,以及叹气的次数逐渐增加。
然后,我在高一的夏天遇到了转机。
那天晚上,我总想去外面跑步,就只是想飞快地跑步。可能是为了排解寂寞和空虚,也可能单纯是那天的社团活动休息,体力有剩也不一定。理由的话要多少都可以编出来,总之我跑了。
一个小时跑了岛上半圈的结果就是,全身汗湿,气喘吁吁。我坐在堤防上,海面吹过来的夜风,冷却了跑步而发热的身体。
本土的灯光如同萤火虫般,在海的对面摇曳。
那个时候,我冲动地想。
──我也想去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