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笑容可掬,秦嬷嬷含笑说道:
“这些俱是前朝伺候过各位太妃所出之子的乳嬷嬷,各个经验丰富,最是能养育皇嗣,都是皇上的一片心意。”
“掖庭宫六局也送来了二十名使唤嬷嬷供娘娘使唤,侍婢们年轻,比不得我们这些年长的嬷嬷来得沉稳,娘娘不必操心一应生产事务。”
“还有太医院,从今儿起守喜御医加派四名,分两班,每班三名,昼夜轮值。”
沧海月明珠有泪15
如此周密的安排,样样精细妥贴,又有什么不满意的?她浅浅含笑命嬷嬷们起身,在秦嬷嬷亲身掺扶下,淡然道:“还早呢!这样兴师动重,没得教人惶恐。”
“不早了,展眼就七个月了。”
秦嬷嬷舒展了满脸菊皱,在一片温香拂面中打起帘子,见几个侍婢正开了青丝软系的箱笼悉心清点,她一一指给柳絮道:
“尚宫局各司也忙得不亦乐乎,做春绸小袄二十七件,自纺丝小衫四件件,一幅红春绸,控单一块,红兜肚四个,潞绸被十八床,布褥十床……一切接生用具,各色人物,全都准备妥当。”
“劳您费心了。”柳絮不胜感激,任由秦嬷嬷出面打点,小姜儿见她精神少短,便赶着上前扶了她回房内歇息。
“娘娘,西暖阁已经收拾停当。”
柳絮只得舍了结绮楼往含彰宫西隅,转入一进阔大的连廊楠木屋子,门楣上乃先帝手书西暖阁三字题匾,看得笔峰峻逸,柳絮低着头抬脚迈入高高的门坎。
盘丝空镂的如意合锦薰笼散着氤氲的热气,外间挂着四君子卷轴垂幅。薰笼后摆着一张拐子龙八仙桌,两旁左右置着搭金丝团锦香红坐褥。
柳絮也不急着往里间入而,便往褥子上坐了,一双小脚搁在脚踏上。
看得青花瓷瓶中插有一枝半开的红梅,一旁杞实架上有鹦鹉伫立,正扑愣扑愣的捎着翅膀,她倒叹了口气凉,悠悠道:“倒是令人自在的。”
与陵王府的西暖阁全然不同,这多少令柳絮感到宽慰。
小姜儿闲来无事,开了衣橱取出冬日里柳絮穿着的十二幅褶裙、团领霞披,喷了烧酒,拨开薰笼,炙热了熨斗,在八仙桌上烫衣。
“对了,娘娘,就在您离开一会儿,琉秀宫那边昭华夫人给您送来了一食盒礼物。”
“礼物?”
柳絮大好的心情微微一敛,她会这么和气的再给她送食盒?她难以置信的望着胭脂从一旁仙人拜寿的五斗柜中拎出一只双层食盒。
双手触及寒光鉴人的乌木漆盒,心砰砰直跳,刚掀了一角,一只纹彩辉煌的赤金麒麟令她嘴唇一阵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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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陵王一直配戴在身上不离的贴身之物,即使是洞房花烛夜之夜他也不曾摘下来,她还记得金灿灿的麒麟硌得她柔软的肌肤一阵生痛。
入殓的时候,这只麒麟亦系在他的脖子上,怎么就在琉华宫送来的食盒里。
“娘娘,您怎么脸色发青啊?”
“昭华夫人可有传话?”
“娘娘说要您好生养着,好自为知。”
难道,他真的活着?他没死?并且昭华夫人亦知道了这件事情,暗中镶助他传递。柳絮颤动着双手揭开第二层食盒,竟然是封书信。
她屏住呼吸,染得粉嫩嫩的指甲抖落开彩笺,那熟悉的颜体赫然映于纸端:“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是他,真的是他,他没有死,他还活着,并且就在禁宫。
怎么办?该怎么办?柳絮兀自站起身,转向铺有波丝地毯的里间,飘着长长流苏的宫灯满屋子静垂,红木雕花寝床上撒着芙蓉色的床帐。
她紧紧捏着书信与麒麟,百般无奈的倚着大枕,是不是应该要去找烨帝问一个清楚明白。
尔后呢,博然震如他,会如何呢?还有她,是选择留下,还是回到陵王的身边,如果此时一定要作出选择,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他与他,也许都会恨她。
而她,在蓦然间惊觉,她似乎更流涟于烨帝此刻的温存。她轻咬着下唇,她的确是很贱,他带给她的,和陵王带他她的是不同的。
只有他能带给她难言的伤痛与快乐,她有多恨他,便有多爱他。她有多抗拒他,便有多想要占有他。陵王的再度出重生,令柳絮惊觉,她还深深爱着烨帝,甚至于甘愿历尽艰难。
她打开手炉,将那封书信扔进炭火里,看得它化为一片灰烬,若装作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