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旁,树影憧憧,巨大的阴影扭曲着狰狞的姿态,铺满了本就不见光明的地上。人走在其中,如置身迷雾深渊中,每迈出一步,都心惊胆战,生怕下一脚落定,将是致令粉身碎骨的陷阱。
纵然心有恐忧,但已身在其中,纵然想回头,亦为时已晚。
与其停留在原地伫足不前,不若冒险往前一探究竟。这一点,早已成为花如言的行事法则。她定下神来,继续往前走。
只见那人走进了家祠内,花如言加快了脚步走到家祠门前,祠内的灯火使她眼前一亮,与此同时,她终于得以看清那人的庐山真面。
第四十章 身陷迷局不自知(二)
那人身穿着浅紫藻纹绣裙,竟是三姨娘云映晴。她在正中的跪毡上款款跪下,双掌合十,闭上双目,虔诚祈拜。
花如言侧身站在门前细看着云映晴在祠内的一举一动,心下正疑为何她竟会在深夜时分到家祠来,秋凉的风丝缕缠绕在劲脖间,她不由打了个寒战,猛地记起自己首次在家祠中,以荆家新妇的身份清拭祭台时,身后似有一股森冷的窥伺眼光的感觉,那份让人不安的异样,于是又再涌上心头,让她不得不思量,这当中到底有着何种关系?
她不再往家祠内看,转过身来,背靠在墙上轻轻吸着气。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祠内竟传来云映晴的声音,清冷而淡定,该是早就知道花如言在外。
花如言怔了一下,很快又使自己平静下来,缓步从门边走出,看到云映晴依旧跪在原处,合掌弯腰而拜,淳和的檀香袅袅地自案台上的黄铜香炉内飘渺氤散,烟雾淡淡地往上浮升,荆家历代祖先的灵位兀自在两位不速之客迷蒙的视线中,坚守着它们的庄严肃穆。
“我知道你一定想问我,为何这个时辰,到这里来。”云映晴直起了身子,眼睛注视着案台,幽幽说道。
花如言在她身后站住脚步,看不到的她的神情,似乎,更看不透她的心思。想起当日出行在即,唯得她提醒自己要逃跑,这样一来,可是代表她至少不会伤害自己?
云映晴不等她回应,径自又问道:“你为什么还要回到荆家?”
花如言想了想,道:“也许注定了我要回来,那么我是怎么也逃不开。”
云映晴从喉中笑了一声,听不出感情来,她道:“生路不走,却行死路,你是天下间最为愚笨的人。”
花如言心下更为迷惑,道:“三姐姐,可否为我明示?”
“这一声‘三姐姐’,你唤来益发顺口了。”云映晴冷笑,“既然你乐意做‘四妹妹’,任谁也拦不住你。”她施施然站起身来,转身看着花如言,道,“即使我再叮嘱你万事小心,恐怕你也不会放在心上。但我最后只能奉劝你这一句,万事小心。”她垂下头来,绕过花如言往外走去,在擦肩而过的一霎,她轻轻地低喃:“我来此,不过是想求一点心安。可知荆家之内,没有好人。”
云映晴轻浅的声音游丝般回旋在花如言耳际,使人不寒而慄。
良久,当神思落定于心头,她才发现幽暗祠堂内,只得自己一人,仿佛刚才所遇所听的一切不过是虚幻一场。
第四十一章 身陷迷局不自知(三)
荆惟浚为偿还赌债而变卖家中大半田产一事,荆惟霖竟不再追问,也不予追究,连着数日,他对此不提只字片语,连荆惟浚一直不在他跟前露面,他也不以为忤。
风平浪静的底下,却有另一种躁动的心绪,悄悄酝酿。
花如言心下自是明白荆惟霖的心意,但显然,在荆家内,有人比荆惟霖更为在意产业的流失。即使病重如施芸,亦终日怀着焦虑与担忧,像有满腹的疑虑,随时想与荆惟霖商谈。而荆惟霖,总是目含了然,用安抚的口吻对她道:“我自有安排,不用担心。”每当这时,施芸便似受了打击,颓然地垂下头。
自那次在街头遇到荆惟浚后,花如言一直在注意着他的行举,偶尔看他傍晚出外,至深夜时分,思儿来报他归来,一副醉酒醺醺的放浪模样,她便命人为他备解酒茶,直到思儿告诉他已安静睡下,她才放下心来。
这一晚,荆惟浚依旧是亥时一刻左右回到府中,但这次思儿前来通报时的神色却多了几分急切:“小姐,不好了。”
她奇道:“看把你急得,怎么了?”
思儿迟疑了一下,才道:“二老爷他……不肯喝解酒茶,在房里大喊大叫的,把伺候的人都撵了出去,只说要……”
花如言不悦地皱了皱眉,道:“你要吞吞吐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