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四下寂静,黑夜变得如此熟悉,像是黑猫妈妈整日披挂的颜色。温暖而安全。鲁斯特张开嘴,试着发出那声线。
喵呜。
她叫喊起来。
妈妈。
喵呜。
于是莫莉又睁开来。她对仍然蹲在原处的鲁斯特轻声说道:“去睡吧,花糕,随便找一个什么地方睡,不要看着我。也不要叫。我什么都允许你,但,就是不允许你上床,还有,你也不能睡在我的那些漂亮的衣服上,知道吗?”
鲁斯特仍然呻吟着。
chapter.01 《四重音》 丧失(9)
喵呜。
声音划成新月的形状,钩挂上心头最柔软的地方。
“花糕,不要叫了。”莫莉眨着忽明忽暗的眼,“否则,我会把你从阳台上扔下去。粉身碎骨。”
其实猫是不会粉身碎骨的,莫莉只是吓唬鲁斯特罢了。
但鲁斯特终于低下眼帘。她抑着喉咙里呼之欲出的幻灭,抬起爪子,在柔软的地毯上迈开第一步。她凭着天性自黑暗里穿梭,世界那么相似,她仿佛越过她的兄弟姐妹柔软的身体(那是莫莉扔在地面的大布娃娃),又仿佛途经摆在墙角的破盆和碎粮的曲折(那是莫莉放在墙角的画具),终于,鲁斯特发现那个细窄而黑暗的入口,冰凉的。她用手探了探,那么似她出生的那处死角。于是她蹒跚地爬进去,匍伏在温暖而安全的黑暗里。第一个夜晚。鲁斯特睡在莫莉的一卷画纸里。
莫莉不是个画家,但她以画为生。也许还有些别的什么,但鲁斯特说不清楚。莫莉非常漂亮,因为漂亮,她认识许多男人。有钱的,有门路的,有势力的,或者一切皆无,却也有一张漂亮的脸蛋的。她平日闷在家里大睡,醒了便开始化妆。
她桌面上堆着的化妆品用来勾勒她的脸。
而她桌下堆着的瓶瓶罐罐用来描绘纸面上的图案。
第二天一早,鲁斯特从那卷画纸里爬出来,莫莉便笑了。她停下自己脸上那些细致的活——她左眼的睫毛膏卷翘美艳,右眼还未来得及上妆——然后蹲下身摊开那卷画纸,鲁斯特的梅花爪印被延展开来,灰尘染成的细小花朵,丁丁朵朵在白色的纸面上展开。
“小花糕,你可真是个艺术家。”
然后莫莉把画纸钉在木板上,平摊在地上,她让鲁斯特肆意在画面上翻腾,塑出一个又一个奇异的形状。出生以来,鲁斯特便没有洗过澡。小猫畏寒,无法洗澡,若勉强淋湿导致体温骤降,很容易便会死亡。因而猫常常依靠自身的唾液梳理毛发。以前,黑猫妈妈会耐心给他们一个一个舔个遍。但鲁斯特已经没有妈妈了。莫莉盯着这只脏兮兮的白猫,还觉不够尽兴,于是从桌子下翻出各式颜料,各挤出一些在调色盘里,用水稀释开来。
明黄融水变得青柠般曼妙。炭黑则融成深深的灰。
鲁斯特站在莫莉眼前,看着眼前那一盘五色液体,好奇地伸出爪子,碰第一下,涟漪散开,她收回爪子,然后,碰第二下,又收回爪子。
“对,花糕,就是给你玩的。”
莫莉调完颜色,转身继续涂她另一半睫毛膏。她故意不去理会鲁斯特的好奇。她仿佛早就知道鲁斯特要给她一些惊喜。然后她眯着眼,用睫毛膏、用化妆刷、用雕琢她的一切器具一点一点将自己的轮廓雕琢得更深邃,更明显,更美艳。
待莫莉回过头时,鲁斯特已经在画上滚作一团。纯白的身躯沾染上些许颜色,被水晕开,像是一团彩虹氤氲。鲁斯特在画上躺着,滚着,伸长身子,犹如画笔一般留下有致的笔锋。有一些水印尚未干去,莫莉便俯下身来,顺着那一滴水轻轻地吹。呼。她看着彩虹一般的小猫笑道:“你看,水珠是会走的。”
莫莉继续吹,让那五色颜料在画面上如枝蔓伸展开来,而鲁斯特则在枝头用手掌印出细小的花骨朵。
“你真聪明啊,花糕。”
这幅画很快被人订走。莫莉将这幅画命名为《万花》,并且四处向人说起鲁斯特画画的故事。她向前来看画的男人说道:“枝蔓是我,盛开是它。”眼里漾开了水一样的色泽。而男人的目光不曾停留在小小的鲁斯特身上。他倒是看着莫莉那双吹出蜿蜒枝蔓的双唇,不能自已地抽出支票,递给她。
chapter.01 《四重音》 丧失(10)
男人走后,隔壁紧闭的房间忽然传来开门声。这已经是鲁斯特在莫莉家的第三天了。房里的人昏昏沉沉地推开门,倚在莫莉的房门前,懒散地说道:“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