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边的一豆灯光照得他脸上光影明灭,看不清表情,原本就柔和的轮廓似乎要湮没在这一色昏黄中。
招财停了停手中的活,越看越觉得自家少爷下巴尖得可怕,向整理着书籍衣物的进宝小声说道,“我们这才走了多久,他怎么就成这样儿了?”
进宝摇了摇头,眉头蹙起,“我们回了趟扬州,一来一回大概都两月了,这该发生了多少事,何况老爷说了,让我们照顾好少爷起居,其他的就由他性子去,不要管太多。”咬了咬下唇,秀气的眉眼垂下,淡染上一层哀愁,“我听那丫鬟说了些……说了些话,根本不敢告诉老爷。”
招财看着进宝的模样,一阵心头难耐,半晌才回过神来,回问道,“听说了些什么?”
进宝抬眼看着招财,声音低低的,却是答非所问,“你还记得吗,以前在扬州的时候,少爷他懒成什么样子,连去院子里晒太阳都要我们抬着,如今呢?”
“采少爷说,顾公子他……”招财神情黯了下去,看了看苏小禾的方向,欲言又止。
“我哪里能不知道?顾公子他、他这次怕是再也得不到少爷的心了。”进宝揪着衣襟,有些萎靡,“他们小时候成日在一起,怎么长大了反到生分了?”
招财握住进宝细瘦纤长的手,轻声说道,“各人有各人的姻缘,强求不来,少爷他怎么能接受顾少爷心里同时住着两个人,他那么要强。”
进宝微微点了点头,轻轻抽出手来,转过身去整理衣物。
招财叹了口气,去翻苏小禾手边的书。
拿过那本被翻得破旧的《诗经》,招财惊讶的发现下边竟然有一本新的。精细的线装本,平整的书角,翻开到扉页,翩跹飞扬的字迹苍劲有力,小楷书:赠佳人锦
招财疑惑的看了眼仍旧发呆的苏小禾,又比了比手上旧的那本。书在《狡童》那分成一左一右两份,即使合起也有一道深深的痕迹,显然是压得久了,而诗名早已被摩挲得满是深黑色墨迹。
招财沉思许久才出声问道,“少爷,带哪本?”他已经习惯了苏小禾出门时带着它。
苏小禾散了焦距的眼才注意到他,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说什么,下意识的就去拿那本旧的,待要将书塞到包袱里,才回过神来一般,换了本新的,对着扉页上的字微微一笑。
“顾少爷送的这本……”招财示意手里这本旧的,“不带了吗?”
苏小禾望着窗外,“承锦他说过去的就过去了,以后我有他就行。”说着将旧的《诗经》藏到了枕头下。
招财听得莫名其妙,却被进宝一把拉走。
天刚微微亮,苏小禾就带着招财进宝和几个侍卫出了门,待上了马车,刚准备走,金采疯了一般的跑出来,狠狠的将苏小禾从马车上拽下,气恼的问道,“你是不是准备以后什么都不告诉我?”
苏小禾被他拽得糊里糊涂,一头雾水的问道,“什么?”
“你是不是准备以后什么都不和我商量,爱做什么做什么去?我还是你表哥吗?我什么时候一点地位也没了?”他连环炮般的炸出,头发散乱,几缕飘散在耳边,却意外的风情随意。
苏小禾楞楞的问道,“这和地位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出去进点货,费爷爷身体不怎么好。”
金采张大嘴巴,敛住眉,一脸懊恼,念念叨叨说了些什么,随即大声说道,“那也得和我告别啊,不然我该多担心!你根本不在乎我!”
苏小禾哭笑不得,“小采哥哥,今天起这么早读书吗,是不是外公又骗你什么了?”
金采抽了抽嘴角,“他能骗到我吗?”
苏小禾几乎可以确定,外公又说了什么话刺激他,不然以金采的性子,断不会这么早气床,按理这个时候,风流公子哥金采该和被子缠绵。
“要去什么地方?”金采撇撇嘴问道,一脸的不情愿。
苏小禾笑笑,“去山西。”
“这么远?!”金采叫道,顿时无力,“那要去多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