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低眉垂目,宾席另一端却是人人挺胸收腹,就连下颌微抬的幅度都显得整齐利落,目光更是犀利精烁,务求展现两国盛国风姿。
北冥太子温胜雪在两国朝臣低沉的气势中不动如山,日光照在他暗青色的长衫,底部几条金色葵纹隐约一闪,远处望去似密林深处半开的花,于寂静处独自灼然盛放。不动声色间,便无人敢略其锋芒。
太子眸光一掠,剑锋一般浓重的眉微微扬起,眼里似有竹影深深,环顾一周,沉声开口道,“南轩地大物博,果真多良臣英士,本王今日大开眼界。”
北冥皇室自古以来便有一个难以弥补的缺陷,便是皇嗣稀少,这一代皇帝更是只得了两位皇子。其中大皇子天生愚钝,因此在二皇子年仅七岁,初显英睿天资时,便被立为太子。
太子在所有人的期盼中渐渐长大,幼年起便肩负着江山大业,因此格外严谨自律,养成了沉稳凝肃的性格,就连声音也似青竹般坚韧挺秀。
这声音传入耳畔,沈云舒恍惚间如入竹林深处,眼前一片烟雾迷蒙,轻嗅一口,只觉心中畅然熨帖,每一处都无比舒朗。
此时皇帝大笑,“太子天资卓然,才真正是当世明杰。”
二人相视一笑,举起酒盏一饮而尽,颇有些豪情,群臣也跟着同饮,然而抬袖垂首间彼此眼风飞掠,心中疑惑——此番北冥太子来使,闲聊许久仍不知所为何事。北冥中立已久,从不轻易派出使团,如今竟破例行事,莫非有所图谋?
——
宴席就在这种云雾看花的气氛中结束了,沈云舒走出大殿,顺着玉石阶梯向下行。阶梯很长,通体洁白,在日光照耀下泛着圣洁的光,只觉尊贵无比。
正走到一半,沈云舒脚下微微一顿,台阶下方正站着一个人。那人背对着她,暗青色长衫上葵文潋滟,裹住伟岸身姿,隐隐可见肩背上紧实线条。只一个背影,便似半山坚朗。
这般绝伦气质,正应了那句,“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听见脚步声骤停,那人转过身来,微抬起头静静看她。这一抬头,剑锋般的眉也跟着微微一扬,露出下方清亮的眼。仔细看去,那眼竟不似寻常人的深黑,而是淡淡的褐色,深处似含着碎金一般,深邃又迷人。
按理说,男子这般盯住一个女子,实在是不妥,然而这人偏偏目光清亮,不含丝毫猥亵之意,且透着朗朗青竹之气,实在让人生不出不满。
沈云舒与北冥太子对视一眼,微微点头致意,衣袖轻摆,裙裾浮动,缓缓从他身前走过,飘然远离。
北冥太子望着她背影,又看一眼身后淡然不语的国师,若有所思。
月余前,国师离开观星楼,北冥皇室震动。自建国以来,国师每日待在楼中,很少在人前露面。三百余年中,共出三回,开国大典一回,始皇帝出殡礼一回。
而此番南轩之行,正是第三回。
前两回,国师皆是为至交好友,那位北冥开国皇帝,那么这一回,是为谁?
北冥皇帝不解,但他直觉此人一定十分重要,因此立即派出太子出使,临行前郑重嘱咐,“遇到此人,务必将其带回北冥。”
世人皆道国师忠于北冥,三百余年不改初心。然而谁知,国师生性淡然,无欲无求,之所以停留北冥,只为观星。观星楼,天下只有一座,正在北冥,因而国师在北冥。
若有朝一日,国师不再观星,那么北冥将失去国师。因而北冥皇室世代战战兢兢,将国师奉为神明,唯恐其离去。
无欲无求的人最可怕,有能力又无欲无求的人更可怕,因为难以控制。如今国师终于有了在意的人,那么此人,必须留在北冥!
北冥太子生性严谨,已惯于掌控一切,因而在临行前,他已分析了无数可能,以便及时行变。然而如今见到沈云舒,却是在意料之外。
在太子想来,能让国师如此重视,亲自前来的人,定是天下有名的人物,因此他准备以利诱、以权诱、再以色诱,定能将起收入帐下,然而却是个女子,他如何也没想到,竟是个女子。
国师之所以如此难以控制,正是因为他与寻常男子完全不同,美色于他只是浮云,太子曾经献上美人无数也未能让他看上一眼。他曾经以为,终其一生,国师也不会对任何女子动心。如今,却真的出现了一个。
太子摇摇头,气息沉郁似有竹香,眼中金光微闪,旋即淡淡一笑,“世事无常,各有定数。”
——
此后,北冥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