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个黑色形体奔跑纵跃,长刀锋银亮。
「恬娜!」
「站住。」她说道,举起了长刀。
「恬娜!是我……鹰,雀鹰!」
「别动。」她说道。
纵跃身影立定在歪躺小径上的黑色堆团旁。门口射出的光线微弱地映照出一个身体、一张脸,还有一把直立的长铁草耙。像巫师的巫杖一样,她想。「是你吗?」她说道。
此刻他正跪在径上黑色物体旁边。
「我想我杀死他了。」他说。他越过肩头回望,起身。没有动静,亦无声响。
「他们在哪?」
「跑了。恬娜,帮个忙。」
她将刀子握于一手,另一手抓住蜷缩在门径上的男人手臂。格得将他自腋下扶起,两人将他拖上台阶,进屋。他躺在厨房石板地上,血从胸膛跟肚腹上的洞口像倾倒水壶般汩汩流出。他上唇后掀,露出牙齿,眼睛只剩眼白。
「锁上门。」格得说,她锁上了门。
「柜子里有布。」她说。他取出一条床单,撕裂成绷带,让她一圈圈绑在男人肚腹与胸膛上,草耙四根铁叉全力戳出三个洞。格得撑起那男人上半身,好让她缠绕绷带时,血浆泉涌而出,四处喷洒滴落。
「你在这里做什么?你跟他们一起来的吗?」
「对,但他们不知道。你能做的大概也只有这些了,恬娜。」他任凭男人的身体滑落,往后仰坐,沉重呼吸,用沾满鲜血的手背抹脸。「我想我杀死他了。」他重复道。
「也许吧。」恬娜看着鲜红点缓慢扩散在男人瘦弱毛茸胸膛及肚腹缠绕的绷带上。她站起身,晕眩摇晃。「快去炉火边,」她说:「你一定快累垮了。」
她不知道自己如何在外面的黑暗中认出他。也许是他的声音吧。他穿着一件厚重冬季牧羊人外套,用一片片羊毛皮缝制而成,皮外毛里;戴一顶牧人毛织帽,压得低低的;脸上刻画线条与风霜,发长而铁灰;全身气味像木烟、霜雪,混合绵羊味。他在颤抖,全身震动。「快去炉火边,」她又说:「加点木柴。」
他照办。恬娜装满水壶,勾住铁手把,让它一摇一晃垂挂在烈焰上。
她将布单一角浸泡在冷水中,擦拭衬衣上沾染的血迹。她将布块交给格得,让他抹去手上鲜血。「这是什么意思?」她问:「你说跟他们一起来,他们却不知道?」
「我下山,在从卡赫达泉来的路上。」他以平板语调说着,仿佛上气不接下气,颤抖混浊了语音。「听到后面有人,我就靠边。到树林里。不想说话。不知道。他们给人的感觉。我怕他们。」
她迫不及待点头,隔着壁炉在他对面坐下,前倾专注聆听,双手紧握腿上。她潮湿的裙子靠着双腿,一片冰冷。
「我听到他们其中一人走过我身旁时提到『橡木农庄』。之后我尾随他们,其中一人不断说着,说那孩子。」
「他说什么?」
他一语不发。良久,他说道:「他要把她带回去。处罚她,他说。然后向你报复,因为你偷走她,他说。他说……」他住口。
「他也要惩罚我。」
「他们都在说。关于……关于那件事。」
「那人不是悍提。」她朝地上男人颔首。「是不是……」
「他说她是他的。」格得也看向那男人,然后转头回望火焰。「他快死了。我们应该找人来帮忙。」
「他不会死的,」恬娜说:「我明天一大早就找亚薇过来。还有人在外面……还有几个?」
「两个。」
「如果他死了就死了,他活着就活着。我们都不能出门。」她自一阵恐惧的哆嗦中跳起。「格得,你把草耙拿进来了没?」
他指着它,倚靠在门旁墙壁,四支铁叉发出亮光。
她再次坐回壁炉边,但现在轮到她像他方才一般震动,浑身发颤。他伸出手,碰触她的手臂。「没事了。」他说道。
「如果他们还在外面怎么办?」
「他们逃跑了。」
「他们可能再回来。」
「两人对两人吗?而且我们还有草耙。」
她将声音压低到最微弱的悄语,充满恐惧地说:「钩刀跟镰刀都放在旁边的谷仓里。」
他摇摇头。「他们逃跑了。他们看到……他……还有你站在门口。」
「你做了什么?」
「他朝我冲来。我就朝他冲去。」
「我是说,之前,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