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炳这一拳,属实不能算太轻,那马四儿落地的一瞬间,只觉得过往种种都开始在眼前跑马灯了,只是犁地片刻,毒辣地疼痛又使他觉着自己尚还活在人间。等他在地上哎呦了好一阵,终于爬起身来,看待眼前人的态度已然转变许多。
他圆睁着眼,不敢瞪,眼中多是畏惧与不安并存,再无那似有若无的亲近,以及敌意。
魏炳所说的两清,他大致是能听懂的,人家这是伤好了饭饱了,这会儿准备下山了,临行前给哥们一个不算太热烈但觉得够分量的告别。
只是小小地没收住手。
哥们儿大人有大量,这会子就不计较这个了。
魏炳见他起身,也是坦然上前,后者突然一个哆嗦又要往后倒,只是堪堪止住了,脚在地上又犁了半亩地,这才站稳当。
他瞪着大眼睛,也不说话了,也不暗自腹诽了,看着魏炳从背篓里翻出,又递过来的一片叶子。
马四儿很不高兴了。
“去去!”
抬手拨开后者的手,活像个怨妇一般,眼睛也带着些怒火了,
“老…哥们不抽烟叶子,你给这个干嘛,拿开拿开!”
魏炳似笑非笑,看着马四儿一双躲躲闪闪的贼眼,认真说道:
“过了这个村,可就”
“去你的!”
马四儿往边上吐了口唾沫,一跺脚,转过身跑了。
魏炳摸摸脖子,其实他也不确定这玩意儿是否有了不得的用途,只觉得放在偶尔烧灼的左眼上,有真真清凉沁入皮肤,可以缓解奇观同的后遗症。这会儿账消了,人也清醒许多,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了马四儿后领子遮住的一道疤,应当是那种弯刀割出来的。
马四儿跑起来的样子,左右颇有些失衡,很像那些被斜肩斩了一刀的溃卒,平时走路居然真没察觉出来。
而此刻肚子里那点儿沙子跟水,这会儿也都差不多消化完了,半碗黄土面儿,他愣是给咽下去了。
魏炳下了山,途中没有看见山坡上望着远方的大当家,而那时大当家的妻子正靠着丈夫的肩,小心地缝补着那注定补不好的破鞋。
夕阳落在相依偎的两人身上,继而穿过他们,落在黄土坡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人心中的过往是一座旧坟,而下山的魏炳,依旧沉默看着眼前的大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死亡有了另一个名字叫做落叶归根。想来那老柳树并不会知道这些,它倚着枯井,像是生命将近走到日落的老人,它看得见山寨里许许多多的人,它看不见山上山下一座座坟。
星夜赶路的魏炳,一路上再未碰到什么盗贼,也未寻着一些商队,只是一个人默默行路,在太阳初升时终于看见了一座高大的破城。
……
李星月自小便如男儿一般习武,出身书香世家,地位又是当家老太爷的嫡孙女儿,自小待遇是要同其他人不同的。关西李家,关东唐家,一个以书香门第为荣却多出游侠儿,一个以将种门户自居,子弟却少有投身军伍的。
唐李两家的姻亲,常常被关内各大家笑称找对了门,属于是再门当户对不过了。
但这说的是李家男娶唐家女,若是反过来,要多糟心有多糟心了。
所以当初听闻五岁的嫡孙女要学武,老太爷心都要碎了,直接眼前一黑,差点就一头栽进了养着几尾红鱼的荷花池里。
至于那个时常陪伴自家孙女耍闹的小厮,差点就被他丢水里喂鱼去了,讲什么故事不好,讲三侠五义?!
但是老太爷也没料到,就好像跟宿命一般,隔年就有位江湖上名声响当当的大侠,来投庄子寻个下脚处。李家以书香闻名,自然不肯做自污名号之事,于是也没怎么为难,让那位名声颇正的老前辈,当了院里的管家,也就管管清闲事儿。
然后就是喜闻乐见的,小姑娘星月非要拜这位大侠为师,老人又颇为好古风,半推半就地也就传了两招打底子,谁想竟一发不可收拾了。
李星月三岁立志当大侠,五岁练轻功摔掉一颗门牙,六岁从师七岁学艺,八岁大石碎胸口……八岁就入了门。
老人一路悉心培养,按关内武道划分,从登门到登堂一共七品,从九到三,小姑娘登门之后天赋赫然,苦练十四载,终于还是没有到八品上……
老师傅不急,小师傅不急,老太爷急得差点咽不下一口气。
府里上上下下,都把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