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高城万里愁,蒹葭杨柳似汀洲。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鸟下绿芜秦苑夕,蝉鸣黄叶汉宫秋。行人莫问当年事,故国东来渭水流。
京城的事情千里之外的人无从知晓,钟灵却由于商徵羽先前送上来的消息,利用信息差囤积了不少粮食。虽然江南身处鱼米之乡,但市面上的稻米已从七八文钱一斗涨至二三十文,听说京里的米粮价格还要再往上翻一番。
虽然洪水不及余杭,但是众人已经感受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寒意。
不过由于毓秀坊和毓秀楼做的都是相对中高端的生意,故而营业额反倒没怎么受影响。百姓的窘迫和家底已经开始捉襟见肘,穷人家典妻卖女,食不果腹,富贵人家却依旧歌舞升平。
城外开始出现流民那日,余杭城内外佛寺道观,以及大户人家也都开始施陆续开始搭设粥棚。
钟灵很是存了一些糠米,故而也自然加入其中。施的粥并不算浓稠,里面却加上了极为清瘟驱寒的药材,一人一少,杂粮面的饼子亦是一人一个,每天熬上两大桶,送完即止。起初和其他人一并倒还供应的上,但是随着流民的人数渐渐增加,终究是僧多僧多粥少。
没有朝廷的敕令,哪怕是一州知府也不能开仓放粮,违者以盗抢官粮罪论处。
余杭知府孟知年是前几年的新科进士,原出身寒微,却因娶了蒋氏一族的庶女蒋依兰打了个翻身仗,如今有岳家做靠山,刚外放就到了江南这样的鱼米之乡,后来一路顺风顺水升为知府,端的是年轻有为。
然而孟知年近来的举动却让不少人多为不耻。流民已至,他便命衙役差人维持秩序,虽然有律法拦着他开仓放粮,但他不知道去为灾民寻求救济,反倒带头去饮酒作乐,还说端午的龙舟并未看得尽兴,还又号召富户豪商们争相扎彩船寻欢。
世人都说孟知府年纪轻轻便得了背景,恃才傲物年少荒唐,然而看懂的人却对他多了几分敬佩。
若没有孟知年助长“斗富”,惹得众多豪商纷纷搭设彩棚,扎绫罗彩船,这些人又怎会去雇赁那些吃不饱肚子的百姓流民做工?
看不懂的倒罢,看得懂的还真觉得他的所作所为颇有几分宋代先人的遗风。
然而好景不长,十日之后,见灾情确实严峻,文帝从京中特地拨了百十担粮草、药品,又命数名太医和钦差——已经从礼部平调入吏部的侍郎薛让督办一应水患之事。然而朝廷的赈灾粮大都运往河南山东,江南鱼米之乡,唯有自救。
……
余杭府衙内,更深露重,月染西窗。
“太太,老爷差梧桐回话,说是今天公务繁忙就歇在书房了,让您早些安置。”大丫鬟葡萄朝她行了个礼,垂立在下首回话。
一旁的葫芦站在她身后,轻轻为镜前的美妇一样样卸下鬓间的钗环,然后再将头发打散,用篦子通上几百下,舒筋活跃。她虽然模样不及其他几个陪嫁大丫头,但是这一双手却是顶灵巧的,平时夫人的头发都是由她来盘,连带着洗漱服侍之类的近身活计也非她不能行。
孟知年父母俱亡,蒋依兰一进门便成了孟家太太。她抚着自己入府多年却依旧平坦的小腹,幽幽叹了口气,“知道了,葫芦留下,其他人下去吧。”
其余几个婢女便纷纷应了声“是”,随后跟着葡萄鱼贯而出。
江南水患,老爷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来后院了。
成亲七年无所出,倘若她不是蒋家女,恐怕此刻后院已经没有她的立锥之地了。
她也不是那般善妒,这几年她也做主给自己陪嫁的石榴和枇杷开脸儿,可是这两个丫头的肚子依旧不争气。
“要是当年没有打掉香橼那个就好了……”半晌,蒋依兰感慨道。
葫芦一怔,没想到自家太太竟然会提起香橼。当年她们四个大丫头陪着小姐嫁过来,其余还有十数个丫鬟小厮和两家子陪房,香橼就是那数个小丫头之一。
起先也没什么不同,偏偏那香橼却越长越像十姑娘。
旁人不知,她们几个家生子难道还不知么?若是当年十姑娘没进宫,这桩亲事本该是她的。而当年应该进宫的人,明明该是自家太太……
如若不是那时候她们姨娘有谋划,她连带着她们姑娘早就被吊死在大明宫了。——也难怪自家太太心虚,见到香橼愈发地不喜。
可谁能想到她又偏偏得了老爷的意呢?于是虽然没有摆酒升做姨娘,后来到底也是成了通房之一。要说也是她没福气,肚子是争气,可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