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一尺红云，粉蕤金粟重重起。天香国色，宜教占断，人间富贵。最喜风流，妆台卯酒，欲醒还醉。算年年岁岁，花开依旧，问当日、人何似。

休说花开花谢，怕伤它、老来情味。依稀病眼，故应犹识，旧家姚魏。无语相看，一杯独酌，幽怀如水。料多情、笑我苍颜白发，向风尘底。

——刘敏中《水龙吟》

日子一天暖过一天，才换的春衫不久，就已经有些穿不住了，只好又取了绫罗来做新衣裳。太阳照在人脸上初见热辣之意，饶是钟灵这种并不多在意容貌，懒得保养的人也戴起了遮光的鲛绡纱风帽，帽檐处结了一圈玻璃珠子，折射出潋滟宝光，比最澄澈的水晶还要剔透。

就好像女明星要在公众露面时佩戴自己代言的产品，钟灵想要让玻璃畅销全国，必然也会时常穿戴着它展示给人前。

此时正值晌午最晒得时候，栽花修路的工人们都休息了，三三两两地靠在树下纳凉，遥遥听见远处有隐隐蝉鸣声渐起。

钟灵此番前来正是在做春风得意楼最后的监工，如今花木俱备，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只待那条曲径通幽的小路铺设完成，便就可以敞开屋子广迎八方来客了。

她百无聊赖地拨弄着廊下的玻璃珠帘，碰撞之间发出清脆的叮咚之声，除了透明的，她亦命人做了不少彩色的、有花样纹路的，教人按照规律串好，远看了就跟画似的，与窗帘帷幔所用的蝉翼纱相应成趣，一个光华流转，一个薄如蝉翼。

花荫竹影透过窗纱映在墙上，四处又都安置了青花松竹梅纹香炉，只待到时候燃上一炉碧篆香，届时香烟缥缈，夜间各处点了灯，便愈发不似凡尘。

最是繁华富贵之乡，若是一味的和人呈富斗贵，那便是有千金万金都不够的。相比将诸景凿“实”，钟灵时间有限，而是先从“氛围感”上下功夫，名士风流，抚琴对饮，纵酒欢歌，风过竹林潇潇，夜雨倾打芭蕉，松枝盖雪，春水煎茶，荷叶接天与残荷满池都别有一番意趣，仿佛身处其间，自己也成了七贤。

既然答应孟知年要承揽下这遭晚宴，钟灵自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直接把场地就设在了自己的春风得意楼。

这是新馆子在人前头一次露面，尤其此次所宴宾客皆是非富即贵的人家，事关今后生意，钟灵自然要力求尽善尽美，故而近日一直在此地耽搁流连，几乎是不错眼地盯着他们按照自己所说的方案施行。当然中途也有出岔子的时候，也因为她在跟前，很快便就沟通好了，效率颇高。

此次的宴会分了男宾女眷，二者以一水相隔，又怕有人喝醉了酒胡来生事，钟灵还特地命几个身材粗壮的婆子小厮守月亮门口，除了楼中婢子仆役，外面的人皆不可越界一步。

当然了，男人么，哪怕平时衣冠楚楚的，喝多了便也丑态毕现了，春风得意楼里不少姑娘都有几分姿色，防着有人借机生事，便又从秦楼楚馆勾栏瓦舍之类的又请了几位红倌人来，以免有她们楼内的姑娘被纠缠着反倒做了丑事。

钟灵交游广阔，早在寄宿尼姑庵时便由静岸师太引荐见了不少城中贵人，开店之后更是常同这些富贵人家打交道，虽说商贾的身份低是低了点，但也不至于筹备起来便两眼一抹黑的抓瞎。

她常在外面走动，各家当家做主出面的尽是男人，她对于前头的席面排布倒是有些心得，说起来对于女眷的安排，倒还是庄雯帮了她大忙。

女学里的各式功课倒是次要的，最重要的一件事便就是交际，为自己积攒人脉，了解城中关系，这点庄雯日日浸泡，耳濡目染，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钟灵自然是拍马也赶不上。

谁和谁家里头有亲，谁和谁因某事结怨，若是把不对付的人安排到了临近的席面，本来好端端的一件事情反倒不能有功，还是给家里头结仇了。

庄雯脑子转的快，灵醒得很，没过多久便把钟灵初安排下的位置勾勾画画了一番，另在旁边写了简单的概述，佐证自己的修改安排，被钟灵直呼捡到宝了，顺势又派了些活计给她。

对于庄雯来说，还未及笄就能够操持调动如此之大的场面，实属是一桩甜蜜的烦恼，故而最近也不绣花练字了，连部分可有可无的游玩帖子都推了，为的就是能够替钟灵分忧，将夜里的宴会尽善尽美的做下来。

作为承办方，亦是孟知年孟大人的“狗腿子”，钟灵这次焉能不掺一抿子，提供些拍品呢？她心里好计较，自家所出的一对玻璃花樽，以及一面打磨的极好的玻璃水银镜。

这些人家都是见惯了好东西的，自然知道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