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严肃坚毅的父亲现在如此癫狂，江行常捂着胸口站起来，问道，

“父亲，那些将士....还有太岁......”

江海平身形一顿，沉声道，“为父何曾允许你站着说话了。”

“我...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那个爱兵如子的将军会让将士的遗体不得安息！为什么那个为国为民的将军会培养妖物！！！”

江行常吐出一口血，肋骨大半都断了，脏器都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江海平这一脚是用足了气力的，可见气得不轻。

“你这是在质问你的父亲么？”

“孩儿不敢！”

江行常捂着胸口站起身，眼神坚定，“孩儿心中疑惑难解，还请父亲明示！”

江海平站在原地，低头沉默，神情阴暗不定。

“父...亲...”

江行常还想追问，却看见江海平摘下头盔，缓缓解开胸甲。

厚重的胸甲落在地上，扬起一阵黑色的灰烬，飘扬在江海平身边。

秋意冷风穿过江海平的胸膛，常年征战习武的胸膛中是一颗跳动的黑色肉球，青筋密布的肉球上是一张婴孩沉睡的脸！！

江行常瘫坐在地，久久不能开口，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那是他连夜焚烧的将士尸首，是他追寻了一夜的妖物，太岁！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用将士培养太岁？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父亲的胸膛也有太岁！

江海平抬手轻轻抚摸胸口的太岁，眉眼间透着疼惜与慈爱，

“七年前，北族敌军逼近黑山，我带队阻截，在黑山峡厮杀。北族兵弱，不过半天就被赶入峡谷深处。待我军追击入峡谷时，却只见到北族军士纷纷自刎，血溅山璧！

不知是何妖法，北族军士心口生花，血肉翻涌生出血肉婴孩，婴孩啼哭，尖啸骇人！年幼小将皆疯魔，撞死山璧！我带着尚存的将士一一斩杀血肉婴孩，却不慎被血肉沾染，不出半刻，胸口便生出了这肉球！”

江海平抬起头看向江行常，眼中闪着疯狂，

“常儿，你可知道，这婴孩有多玄妙？为父已过六旬，身弱老迈不似当年英勇！可自从这婴孩生出，纵马杀敌，舞枪破阵皆是轻易可为！

沾染血肉的将士们也生出了婴孩，却纷纷痛苦疯魔，不能自己。幸而有这婴孩提醒，即便成为死尸依旧能杀敌破阵，为国效力！”

“可是...父亲！这是妖邪！如此嗜杀的邪物，如何能作为......”江行常看着父亲疯魔的样子不由痛惜！

“为父何尝不知？”

江海平握住太岁，却不舍得用力，

“此物时刻诱惑着我，去杀人！去喝血！去夺取更多的力量！你以为，为父为何要将这些将士留在京中？只要不掀开这封印的黑布，这些太岁只会沉睡！待为父凯旋，就可换取新鲜的，嗜杀更弱的！如此往复，收复失地，开辟疆土，指日可待！指日可待！哈哈哈哈哈！！！”

“可是，这一切，都被你毁了！！！你怎么敢！怎么敢！”

江海平怒目直视江行常，脖颈青筋暴起，黑色经脉蔓延在脸上，格外骇人。

“但，我还有机会！将士有的是！愿意奔赴我，投靠我的新鲜血液，多的是！只要，只要我这一次能换上新的太岁！只要我能换上新的！”

黑色的脉络逐渐吞噬江海平的双眼，一步步走向江行常，十指如钩，满目嗜血！

已经完全被控制了么？

江行常痛心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被太岁折磨成如此模样，一时间忘了逃，眼睁睁看着江海平向自己扑来。

......

夜幕降临，公主府灯火通明，来回奔走的仆人小厮接待着宾客，庭院回廊间都有歌舞演奏，贵妇们并肩放着河灯，

“果然是天家气派，临时换地方也能有如此排场。”

“要不说平元公主独享恩宠呢？虽说陛下龙体抱恙，但赵贵妃和皇子可都是带来大礼来的。”

“毕竟是陛下的亲妹妹，又收了小江将军做驸马，这江家手下的将士以后也......”

“嘘！不要命啦！？天家之事也是我们能议的？！只管看花吃席就是。”

蹲在亭子后的何不平抱着一盘精致糕点，吃得正开心，也不忘听一耳朵闲话，

“来点？”

何不平拿起一个递给身边的莫老四，意志消沉的莫老四摇了摇头，怔怔地看着墙头的花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