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卢高轩的话震慑。

继而又是一阵喧哗，如锅中开水，沸腾不止。

“兄弟，我可是听说了，卢老爷要平价售粮？”

“我听着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怎么说话呢，卢老爷是韩城第一善人，怎么做不得？”

“卢家不愧是韩城第一士绅，卢老爷仁义无双。”

在场众人纷纷交头接耳。

能平价买粮，谁又愿意出高价。

买粮百姓得了实惠，其余米商个个义愤填膺。

“想不到咱们米商之中也有蛀虫。”

“卢老爷是疯了，怎么如此？”

“哎，人心不古，群众里面有坏人啊。”

米商老爷们，心思各异，没任何人赞同卢老爷之说，又不敢直言劝谏。

汪知县的脸有喜色，眼神中戒备重重，谋划这么久，就是想着把韩城米价拉下来。

卢高轩改弦易辙，他心中难以置信。

那个素来桀骜的卢高轩，怎么就如此服软呢?

他心中筹谋好的妙计，还未能尽用，对面就怂了，汪知县只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整个人被闪了一下。

难道这是卢高轩之计，汪知县轻抚亥下长须，心中不住思量。

在场众人中，最轻松的，反倒一把梭哈的卢高轩。

人有弱点，是因所求，有所求，才患得患失。

卢高轩此前察觉汪知县有削减韩城粮价之意。

作为韩城最大米商，他心中辗转，无时不刻在想着对抗汪知县，反制可能出现的手段。

不同于其余三家，所谓韩城四大米商，卢家米铺所占份额，相当于其余三家的一半。

范氏米行是外来户，是山西巨贾范氏产业分支，杨家与周家的米铺收入，仅是家族产业的其中一项，只有卢家全靠米铺生意撑着。

此前众人假意捧着卢高轩，他心中明白，就是想拉出个替罪头羊。

“卢老爷真乃韩城士绅楷模。”

汪知县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卢高轩双臂，整个人都兴奋异常。

“知县大人谬赞，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卢某如此，也是存了自保之意。”

卢高轩看着汪知县，继续说道：“知县大人为守住韩城，殚精竭虑。

若韩城不保，咱们这些本地绅士，个个破家在即。”

卢高轩说到这里，就不再言语，而是拿眼看向汪知县。

老子已把条件开出来了，面子也给你了，剩下事情收尾就看汪知县你的了。

汪知县不亏宦海沉浮多年的老官僚，双方眼神微一接触，卢高轩心中所想，尽已明了。

他抽身后对几步，将青色官袍细细整理一番，忽地面北而拜。

而后转过身子，对着众人说道：“韩城能有卢家主这等身怀天下之人，实在是圣天子教化之功。”

“卢三等人，却不思体谅卢家主之意，暗中做些勾当，此事与卢家主全无关系。”

卢老爷听他说到这里，心中悬着的大石，尚未落地。

卢三跟随他多年，知道卢家不少隐秘之事，赵老八此人，更是手上沾血，一旦汪知县借此机会赶尽杀绝，卢家就被动了。

想到这里，他躬身行礼，语气愈显恭顺：“县尊，卢某知晓卢三等人，犯下重罪，不可轻饶，但卢某与其主仆多年，请县尊大人法外开恩。”

“好，就依卢家主所言。”

卢三、赵老八都是小人物，汪知县乐于用此二人，安抚卢高轩。

“施粥之事，就由此二人主持，以补其过，若再有差错，本官必斩其头颅，以谢韩城百姓。”

“多谢县尊大人。”

“大老爷开恩，小民必然尽心竭力。”

“县尊大人法外开恩，某必不敢再犯。”

卢氏主仆均是叩拜称谢。

卢高轩临阵倒戈，韩城米商临时联盟不攻自破，汪知县只用三言片语，韩城其余米商均效仿卢高轩。

等众人回道县衙，天色依然擦黑，白日发生之事，注定此夜不能平静。

卢府大宅之内，仍是灯火通明。

昨日的会客厅呢，没有了范孟同、周坦芝等人，与卢老爷相对而坐的，却是周百户。

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周百户高声赞道：“卢兄这酒，清冽醇厚，想来是名震山东的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