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润明又舀了一勺喂到檀芜的嘴边,忽然,他觉得手有些不受控制,随即手腕一软,剩下的小半碗汤药尽数洒在檀芜面前的锦被上,玉制的药碗随着背面华丽的纹饰滚动了片刻,随即当啷一声摔在地上。
宫女连忙上前收拾床榻与地面,檀临安将白润明扶到雕花楠木桌旁坐下:“父亲,你可是哪里不适?”
白润明扶着额头,只觉得身上有些隐隐发凉:“忽然觉得有些脱力,许是这几日有些劳累。”
檀临安解下腰间的手绢擦着白润明额间的细汗。一阵凉风自窗外吹来,抚过发端,轻轻地打在檀临安的面上,她的手顿了顿,凑近白润明深深吸了一口气。
白润明不解地往后撤了撤身子:“冉冉!这是做什么?”
檀临安正色道:“父亲可是用了香膏?还是衣物有熏香?”
白润明仍然很是疑惑:“我不曾使用香膏,衣物熏香应该是殿中侍女做的,怎么了?”
闻言,檀临安立马越过他的肩头朝前看去,顾玄霁接受到她的目光,会意地点点头,一声不吭地退了出去。
檀临安没有回答白润明,她将手绢收起来站直身子:“只是有些猜想,父亲,我们去你宫中一趟如何?”
白润明虽然还有些一头雾水,但是对于如今的檀临安他很是信任,他信步跟上已经快要踏出殿内的女儿,一同前往凤宁宫。
二人到时,顾玄霁已经领着一名宫医在查探香炉里的香灰:“参见太女殿下,参见亲王殿下。”
檀临安免了她的礼看向白润明:“父亲,可否将你熏衣物的香饵取出来?”
白润明示意太监去取,二人在软榻上坐下:“如何?”
宫医回答道:“这香灰中的确有些不妥,其余的,还等微臣验过香饵后再做答复。”
香饵很快呈了上来,足足有七八个盒子,顾玄霁扫了一眼:“亲王今日用的是哪种香饵?”
一名太监躬着身子上前了两步,将盒子打开。
宫医取出一枚香饵仔细嗅闻了片刻,随即掰开一小块化了水抹在手腕内侧,似乎想要确认什么。
不消片刻,宫医的手腕便起了许多红疹,间或还有一两颗金黄的小水泡,她跪倒在地:“殿下,此香饵中掺入了红腹蛇毒!此毒狠厉,见血封喉,幸而剂量尚小,然已经足以慢慢致死!”
檀临安搁在膝上的手猛然攥紧,她与白润明交换了一个惊愕的眼色:“再查其他的香饵。”
不出所料,凤宁宫中所有用于熏衣的香饵都被加入了红腹蛇毒。白润明每日都会在栖凰宫侍疾,与檀芜一呆便是好几个时辰,这毒自然而然便被檀芜吸入,因此才会久治不愈。今日白润明不适,想来也已经有些轻微中毒。
原来如此,这毒下得隐晦,波及范围广,实在是妙极。檀临安的眸中,狠辣之色一闪而过。
白润明焦急地问道:“如今既已知晓是何种毒物,宫医可有办法解毒?”
檀临安也悬着心看向宫医,生怕此毒无解。
好在宫医保证能解此毒,只是需要时间,在此期间檀芜不可再接触到这类毒物。
檀临安松了一口气,只是下一瞬那根弦又绷了起来。若是她没记错,北川国温度较低,根本没有红腹蛇的存在,这种蛇只可能出现在东辽的南部或者,上燕。
她有些烦躁地敲着膝盖,眼下得先将能接触到香饵的人,还有这批香饵的来历查清楚。
白润明知她心中所思所虑:“冉冉放心,既然问题出在我宫中,我便亲自查一查。”
檀临安点点头:“那便辛苦父亲了。母亲那边,我会再多找几人留意服侍,这几日父亲先别去。”
也不知道多少衣衫上染了蛇毒,重新赶至也需要时间,白润明沉默了片刻:“先如此吧。若是临渊在······”还能替我们守在陛下病榻前。
后半句白润明没有说出口,檀临安了然,只觉得胸口有些堵得慌。她起身告辞,快步离开凤宁宫。
再次坐在城垛上,比上回少了临朝的紧张,却添了更多担忧:“哥哥你在哪儿啊······”细碎的声音一出口便被迅猛的风吞噬,迎着凉风,檀临安颤栗了几下,秋日要来了。
而此时在一个不知何处的山路上,一架破旧的马车颤颤巍巍地走着,里面坐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小孩。
在离开居南关前往回亭关的路上,檀临渊与派来保护他的侍卫走散,只能跟着一群难民四处奔逃,也不知目的地为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