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礼制,司徒煜如今已不再是太女的老师便不能继续住在宫中,虽然还有继续教导檀昔月的职责,但终究不是太女之师。重新修建一座新的府邸作为摄政王府自然来不及,好在京城之中的空宅子不少,檀临安亲自挑了一个离皇宫不远的送给司徒煜。
老宅子翻修的日子,司徒煜还是住在听风阁,只不过往日本就东西不多的屋子如今更显寡淡,他坐在条案后,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不在焉地翻着书本。
没一会儿他便将书放下从袖中掏出一方丝帕,上面的红日隐隐约约。他想起前几日亭芦殿冲天的大火,想起温香软玉在怀,还想起不经意看到的檀临安身上受刑留下的伤口。他给出假死药丸的那一日可没想过会如此快派上用场,现在回想仍然心惊,若是自己当时没有给,檀临安不知道会遭受多可怕的磨难,甚至会丢掉性命。
宫变那晚,那样的血腥与变故,自己都没有陪在她的身边,直到最后才赶回来,好歹还是亲自把她抱回了长乐宫。他记得檀临安将他抱得很紧,即使是在昏迷中也拼命往他怀里钻,指甲掐得他肉疼,可是她就呢喃了两句太傅,然后便是叫着顾玄霁的名字。
想到这里,司徒煜攥紧了丝帕,心里头闷闷的。他忽然摇了摇头,晃走一些荒唐的念头,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司徒煜,你在想什么?你是她的老师,你的年龄都可以做她的父亲了。他皱着眉将书扔开,有些粗鲁地研了研墨,提笔蘸取两下,便开始在纸上默着金刚经。
几个时辰过去,天也渐渐被黑布蒙了上去,宫人默默为司徒煜掌上灯,将一旁已经凉掉的菜肴撤走。司清与宫人擦肩而过,瞧见了一口未动的晚膳,本来还有些疑惑,直到看到桌上厚厚一沓宣纸以及纸上的内容才明白缘由。
司徒煜已经放下笔在闭目养神,司清轻车熟路地将找好的金刚经卷好放到桌下一个上锁的大箱子中,里面的书卷已经堆了大半。
“劫走白怀灵的人,可有什么线索?”司徒煜出声问道。
司清将箱子重新锁好,钥匙细心揣进荷包之中:“回王爷,还没有确切的线索,只是有人似乎在芩州看到过一行形迹可疑的人。”
“又是芩州?”司徒煜睁开眼,眼中腾起了些许杀意:“这件事先暂时不要告诉陛下,派影卫去细查,芩州城内,南坞矿山,还有陛下提到过的王家村,都不要放过。务必要知道那批铁矿石的去向。”
“是,王爷。”司清注意到司徒煜还是紧锁眉头的模样,忍不住道:“王爷,陛下······”可开了个头自己也不知道继续说什么,她很快地住了嘴,话头一转说了句属下逾矩,拱手一拜,便退了出去,将殿中的空间彻底留给司徒煜。
司徒煜知道司清想要说什么,作为跟在自己身边最久的人,她不会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只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人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他伸出手摸着桌下木箱冰凉的盖子,感受着与自己心底同样的温度。
“冉冉,我们出宫去玩好不好?”檀芜摸着檀临安的头,悄悄在她耳边说道。一旁的檀昔月忍不住跳着脚蹦高,想知道母亲与姐姐在背着自己说什么。
檀临安促狭地看了檀昔月一眼,冲着檀芜笑了笑:“母亲,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好不好?我很快就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和好玩的玩意儿。”
谁知听完这话,檀芜的脸色却立马大变,周围的景致也不再是檀临安熟悉的长乐宫,而是变成了一座荒岛,四周全是黑沉沉的死水,没有一丝波澜,天空中也没有半点星光。
檀芜大怒地撕扯着檀临安的头发,面上的神情越来可怖,血从七窍之中迸射出来,溅了檀临安一脸。檀芜一边嘶吼着一边叫骂:“你有什么资格不让我出宫?你就是我带来的种,我让你死你就得死!我就是要出去!你是个什么东西?”
“你在说什么啊母亲!”檀临安艰难地问道,被檀芜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
听到母亲二字,檀芜似乎清醒了一些,血液的流动也停了下来,她松开檀临安转而摸她的脸:“你为什么不让我出去呢?我只是想再看看外面的风景,再骑骑马吹吹风,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问到后面,檀芜又变回了之前癫狂的状态,声音尖锐地让人不由得想要捂住耳朵,她的脸皮也在一点点剥落。
檀芜忽然又冷静了下来,放开差点被她掐死的檀临安,温柔地问了一句:“为什么?”转瞬之间,她的脖子便渐渐张开一道深深的缝隙,头颅一下滚落在地,身体却仍然站着,一把将檀临安推进冰冷的湖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