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站满了人,一个个都跟闲着没事干一般。
男女老少叽叽喳喳,和着堂屋门口的叫骂声,简直就是一夏日荷塘,蛙叫遍地。
还有妇人带着自家孩子来看热闹,一边嘴里洗脑些“你不听话就让你像这家娃一样卖掉换钱”的类似恫吓。
“前几次是阿猿拦着才没卖成,今天阿猿不在家,这黄老太就摸过来了?”
“我就算大清早黄老太在山路边张望点啥,又急匆匆出了村,原来是去叫牙婆了,这回孩子恐怕保不住咯。”
“要我说卖了也好,两个孩子至少能换十两银呢,趁着孩子小不记事,卖去那些条件好的老爷太太家里做个继子继孙吃香喝辣,好过在咱们这穷山窝里待着。”
“是啊,亲娘都不要他们了,只有阿猿才当个宝,可他一个大男人哪会看孩子啊……”
“赌不赌啊?”
柳泠泠从人群外挤入,飘入耳朵的尽是些风凉之言。
不劝阻,拿孩子开赌,这让一个前世里受高等教育长大的她怎么忍得了?
“都让开。”柳泠泠中气十足地吼道。
众人听闻陌生腔调纷纷回头,在瞧见柳泠泠后倒是默契地让出了条道。
女人看她目光鄙夷,男人看她眼神发热。
这哪是山野莽夫会娶,不不不,是高攀的女子,生得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
这是话本子里才会瞧见的美人吧,且还是那种专门勾魂的小妖精。
“这是阿猿新娶的媳妇?”
“八成是了,瞧着娇滴滴细胳膊细腿的,估计捱不起黄老太一巴掌吧。”
“哈哈哈……”
“笑什么?很好笑吗,看见别家卖孩子不劝阻就算了,一个个刻薄冷漠,你们还是人吗?”柳泠泠吼着嗓门,要盖过那些看戏的村民,一句话喊完直觉嗓子都破了。
一妇人不屑道,“扯什么人不人话题,你家都穷成这样了还抱着两只不下蛋的鸡有啥用啊,鸡还能吃肉,养着他们就是浪费口粮。”
“照你这说法,孩子小时候不能为你驱使干活就是浪费口粮,你怎么不卖你家孩子?再逼逼赖赖小心我抽你。”柳泠泠作势举高了手里的木桶要扔过去。
那妇人本就是来凑个热闹的,真被伤着了划不来,瞧着柳泠泠那架势,一哧溜就挤到人群中,又怕周围人笑话她外强中干,改成小声嘀咕,
“老黄家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老的可恨,新媳妇也嘴贱,有本事去跟你婆婆横去,拿我撒什么邪火?我今天就要看看你有几分能耐?”
这话,柳泠泠自然是听不见的,她眼下也没空跟那妇人纠缠,人已朝站在堂屋门口的两人走了上去。
拍门之人因为她的出现顿住动作许久,安静下来的庭院,只有屋里小迪抽噎的哭声异常响亮。
柳泠泠拽开穿着花边黑衣的牙婆子,木桶往黄老太脚边一扔。
“哐”一声。
老太婆条件反射的后退几步自保,方才舒展的眉眼顿时又挤在一块,尖着嘴一脸刁钻相,指着柳泠泠鼻子质问,“你你……你敢朝我扔东西?”
“我只扔那些没心肝为老不尊的玩意。”
“我大聿朝最重孝道,你这才进门几天啊就敢忤逆婆婆,我今天就让你晓得咱黄家的规矩。”黄老太嚷嚷着,目光扫到屋檐底的柴火堆,从中抽出根称手的柴火棍,挥舞着就要冲过来。
村民一瞧这架势倒是默契地后退了几步,生怕被殃及池鱼。
黄老太可是东边山村出了名的泼妇,仗着自己生了八个儿子就牛顶天了,虽说儿郎们都是围着村子和大山转没太大出息之徒,但也足够让黄老太在村中横着走了。
俗话说得好嘛,“羊多咬死狗。”在窝囊他也是男人。
村民们谁都不敢轻易得罪这婆娘,她在家中更是泼辣蛮横到极致。
大伙都在等着瞧好戏,没一个愿意劝和的,劝和等于得罪了黄老太,甚至心里还在默默猜着,就阿猿新妇这瘦弱身子板,早晚都得被黄老太磋磨得躺板板。
木棍冲着柳泠泠胳膊去,第一下被她灵活避开,别看黄老太四十几岁人,可手上打人的功夫那是数十年用家里男人练出来的,凌空一个停顿就着腰身一扭,木棍就调转了方向,眼见就要追上柳泠泠后腰位置。
下一瞬,细细密密的扫帚枝杈夹住了劈来的木棍,柳泠泠手腕一别,趁着黄老太取回家伙什的当口,抬起一脚朝着黄老太胸口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