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赶着回家做午饭，野菜掐了两大篮，四人便打道回府，在山坡下作别。

两兄妹蹦蹦跳跳在她前边追逐打闹，却在坡上突然定住了脚跟。

柳泠泠一瞧这架势，脑海里立刻就浮现出黄家人那些可恶的嘴脸，不由得加快脚步。

视线能瞧见自己院子了，门外的确站着一人。

是才见过不久的钟阿婆。

她杵着一只拐杖，孤茕的身影静默等在院门外，面色平静，手里提着一个布包，像是在等她。

可是等她？

从何而来啊？

柳泠泠想起张四月的话，失心疯之人会突然发狂，力气很大，破坏力极强，面对这样一个未知体，算不准她心里想什么，柳泠泠心中惴惴。

两兄妹也一下躲到了她身后，紧紧地揪着她的衣角，一动不动。

都是一村中人，他们认得钟阿婆，小壮还带着小伙伴朝钟阿婆丢过石头呢。

阿婆不会是来找他们算账的吧，他们发誓，他们没有做过。

钟阿婆看到她们仨人，露出了与柳泠泠初见时一般和蔼的笑容，朝着她们招手。

“阿猿家的，快来，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柳泠泠心里想的是，阿婆你真的不用这样客气。

但她脸上可不敢露出半点不合时宜的表情，就怕阿婆瞧见她鄙夷啊嫌弃什么的突然就发飙了。

她以咳嗽化解尴尬，一步一个脚印，像灌了铅地拖着身后两个小家伙往前挪动。

“钟阿婆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大牛哥在家里等你吗？怎么不回家？”她从脸上挤出一抹虚虚的笑，让自己停在钟阿婆拐杖够不着的安全距离外。

钟阿婆缩了缩后颈，露出一个‘你说什么瞎话’的宠溺表情，道，“你给我送野菜，我给你送蘑菇，这不是应该的吗？”

“……”柳泠泠吞咽唾沫，她可以不要蘑菇的。

钟阿婆说着，兀自将布兜打开来，极小地声音道，“你是个好孩子，疼惜我这个老婆子，我家里最值钱的就是这些菌菇了，今天拿来给你尝尝鲜。”

“……”柳泠泠盯着一布兜的红色蘑菇，脑海里开始飘荡起洗脑童谣。

天呐，谁能告诉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让一个有心病的老人来给她送红蘑菇。

“这，这……红色的不能吃吧，它有毒啊。”她的声音都在打抖，但绝对不是她害怕，肯定是身后两个小鬼老在拽着她的衣衫，害她说话都没底气。

倒是钟阿婆一派从容不迫，笑道，“你这个傻孩子，那些鲜红色上面有白点的红菇才不能吃，我这是正红菇，你瞧瞧这菌盖，又厚又大，你拍拍，是不是砰砰作响，可新鲜呢。”

柳泠泠强挤的笑容都消失了，令她纠结的不是菇，是人啊。

“不信啊？开门吧，我煮给你们尝尝……”

“……”

“啊？啊！”身后孩子发出惊叹。

看柳泠泠脸色不对，钟阿婆眸子一转似想起什么来，笑眯了眼，“我知道了，你是觉得我是个疯老婆子，不管拿什么给你，你都觉得我想加害你对吗？”

柳泠泠眨了眨眼，被戳破心思顿时尴尬不已。

钟阿婆收起了布包，已不能伸直的蜷曲手指闲闲地搭在拐杖上，语气慢慢道，“既然如此，老婆子也不在这碍你眼睛了，若是晚餐还没着落，就到山边来寻我，我带你去摘些你觉得没毒的蘑菇。酉时，在白花菜地边等。”

钟阿婆说罢转身走了。

柳泠泠目送她远去，盯着那道黑色的背影，读出了几分孤傲意味。

酉时，在白花菜地边等。

这句话不知为何就成了她一整个下午的循环魔音。

吃过晌午，又将屋里屋外打扫整理一番，柳泠泠扯着嘴唇上的干皮坐在屋檐底，想着钟阿婆今日的表现。

四月嫂说的那些情况确实对症，她们在菜地给钟阿婆送菜时，寻常人最少寒暄客气两句吧，阿婆却没有。

可在院外呢，阿婆居然会礼尚往来，交谈之间逻辑清晰，甚至一眼看穿她伪装，如此通人性，一点也不想有失心疯的病人。

都说这样病症的人也有清醒的时候，但她又想起了阿婆那双特别明亮的眼睛……

“五婶，我们想出去玩会。”小天拉着小迪的手走到门边，乖巧地询问她的意思。

柳泠泠的思绪被打断，回头望着他们渴盼的神情，起身，朝他们伸手